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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的字是什么?”薄容笑了笑,话语说得艰涩:“他的字是兮衡。”
    兮衡,兮衡。—颜兮的阿衡。
    卜颜的表情分毫未改,语气十分平静,目光亦淡然:“怎么?陛下这是要成全我和宰辅大人吗?”
    “你们休想!”薄容站起身子,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掷了出去。目色赤红。双手紧攥。
    得不到他的心,难不成还囚不住他的人?放他和别人双宿双栖,那他还当个狗屁皇帝?如果注定他与他无法心意相通,那么他便把那个人锁在自己身边,关在自己身边。卑鄙又如何?无耻又如何?管什么礼仪仁智。他不过是想怀中所抱的人是真实的,实在的。
    卜颜站起身子来,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端了凳子坐在薄容面前,缓缓道:“容颜,才智,还有心计这些都不可能成为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原因。”
    “真心需要真心去换。”
    “而我的真心已经给了别人了,所以陛下也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关于他对我的如何如何了。除了让我觉得愧疚,陛下觉得难受。其他什么好处都没有,又何必提呢?”
    薄容明明是站着看着卜颜的,却又一种对方才是站着看着自己并给自己讲道理的错觉,于是愣了片刻,也坐了回去。
    两人彻底平起平坐。
    “陛下与他之间隔了什么,陛下自己也是清楚的。这道坎一时半会是过不去的。可是,即使你与你的父亲有着不可切断的血缘之亲。但终究是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
    “岷高帝做了什么事,百姓历史会说岷高帝做了什么事,而不是会说薄容这个皇帝做了什么事。”
    “他迟早会明白的。只是需要时间。陛下只要有一颗足够的耐心,一颗足够的真心。总会有一天,冰水会化,春暖会来的。”
    薄容看着卜颜,失了言语,一瞬间甚至忘了对方直呼了自己姓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摆脱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枷锁罢。不要因为你的父亲而否定了你自己。你会是个好帝王的。一个对得起所有人的好帝王。”卜颜拍了拍薄容的肩膀道。
    “朕……何时准你站起来了,又何时准你与朕平起平坐了?”薄容静默了片刻,方才看着眼前之人道。
    卜颜笑了笑,毫不含糊地道:“跪得太久,膝盖太疼,撑不住了。”
    薄容盯着卜颜半响,才低声道:“你我亦敌亦友。”
    “既是合作,自当为友。”卜颜面色不动,接得很快。
    “颜兮,颜兮,凤凰兮也。”薄容忽而出声唱道,片刻才又将目光投回卜颜身上,慢慢道:“凤凰为友,也算天恩。”
    ☆、第四十九章
    南思因齐渊在饭菜里动了手脚的缘故,还在房间歇着。
    齐渊心中也是一直担心的卜颜,于是大清早地就赶紧自个过来看看了。
    门一开,居然见有人坐在桌边。
    “你醒了?”
    卜颜闻声,转过头来,朝齐渊略微笑了笑,道:“齐将军好。”
    “啊!”齐渊惊叫了一声,退了好几步,才又走了上来抓住卜颜的手臂道:“你脸上的紫斑都不见了呢!”
    此话一出,卜颜大愣。复而才又抓上齐渊的胳膊道:“齐将军说什么?”
    齐渊高兴得直跺脚,拍手道:“这次你寒毒发作凶险异常,思儿五天五夜没合眼。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阎王老爷那抢回来。他肯定也没想到这次要命的寒毒竟是连你脸上的紫斑都去了。我现在就把他叫起来,让他高兴高兴!”
    被齐渊过度的喜悦也染上了几分,卜颜心中也不由地心悦起来,拉住齐渊道:“南思神医为救我,这段时间定然是神思耗竭,齐将军还是不要叫醒他了。让他多歇息歇息吧。”
    齐渊一听也觉得有理,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你等着啊,我给你去拿铜镜去。”
    不一会,齐渊就像阵风一样又闯了回来,兴冲冲地拿着一枚大铜镜递于卜颜。
    “给!”
    卜颜笑着接过了沉甸甸大铜镜,却并没有立刻就照起镜子来。扣在桌子上并未动。
    齐渊愣了片刻,方才明白卜颜是个薄脸皮。这等事当着人面,怕是会不好意思。于是也就识趣地道:“那什么,我去看看南儿啊。”
    卜颜含笑道了声谢。齐渊回了一句你也好好休息啊,也就干脆利索地走了。顺带合上了门。
    手下传来冰冷的触感,用力按下去,繁复精致的花纹印在指上,有一点点疼。心跳动得过于剧烈,紧张得四肢百骸仿佛都在打架颤抖。手心在出汗,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尽困难。如置于深水之中。溺着了一般。
    从未如此忐忑,卜颜逼着自己调整呼吸冷静下来。
    然而心神根本无法集中。渴望得想要翻起镜子,却又害怕地不敢拿起它。
    几经挣扎之后,卜颜终于端起了镜子。
    一张陌生十分却又熟悉异常的脸。恍惚间有自己年少时的影子,却又不完全相似。毕竟经过四年的时光,褪去了当初的稚嫩,眉目间还是有了些不同的。
    陌生自是因为自从四年前经历了那九死一生的劫脸上长满紫斑之后,他就近乎完全没有看过这张脸了。四年下来好像就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刚知道自己脸上长满紫斑的时候,顾卿领着他到了河边,笑着问他:
    “我违背你的意愿救了你的命,未经你准许,毁了你这张好皮相。你恨我吗?”
    他并未回答,只是越发觉得活着真是一种折磨。为了活着甚至还要披着一副丑陋的皮相。
    不过当时他心无存活之意,对活着也都无所谓了,所以对自己皮相也就没什么想法。
    第二次是他与林弦之见面的时候。
    自己故意去了面纱,在林弦之面前坦然相对。自暴自弃的做法,不过是逼着对方厌恶自己罢了。或是对自己年少的那段爱恋中卑微的地位的无力驳回。
    卜颜盯着镜子中的脸许久,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要评论好看与否更是犯了难。自小他就未曾特别注意过自己的相貌,听到别人说自己“容赛魏亦”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即使魏亦当初的容貌堪称岷朝独绝。自己的才学也算不得太好,起码在自己父亲面前就是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华城的人却说自己“才比天高”。
    百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故而卜颜对外界关于自己的评价向来都是淡淡一笑,不曾放在心上。
    卜颜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来,眉目生情,唇边含笑,一袭蓝衫,一把纸扇,当真是风流无双,□□绝冠。
    “大约是没有你好看的。”卜颜笑了笑,从怀中拿出小袋子的红豆来,取出了两颗放在桌面上。
    “还有两天。”
    红豆灼灼,思念娆娆。
    卜颜叹了口气,收了桌上的红豆,思忖了片刻,取来了一颗紫丹草,用药杵碾碎,对着铜镜,画笔轻点。
    片刻之后,又恢复到当初密密麻麻长满紫斑的脸来。可怕狰狞。
    卜颜端详了镜子中的自己片刻,复而又戴上面纱,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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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入水间阁时,依旧是那白衣人引路。
    到了厅堂,薄暮笑意盈盈地坐在桌边等着卜颜。
    卜颜依旧规规矩矩地跪了地,并告诉薄暮他要自己联合巫蛊族的事已经办妥。
    显然这一消息无疑让薄暮喜形于色。于是便假惺惺地道:“凤凰子果真才智绝艳。本王前几日若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凤凰子可不要介怀。”
    话落,便颇有意味的拍了拍卜颜的右肩。那是前几日薄暮用力将卜颜踹翻在地,再使劲碾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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