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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熠站在营地的边缘,不知是否被距离所隔绝,他闻到最多并非食物的香气。在鼻端飘荡的,依旧是那股形容不出的花香。幽寒的夜里,花香不但不显清冽,相反比白日里更加浓郁,熏的他头脑发胀。
    “皇上!”有人发现了他,高喊出声。随着第一下呼唤,渐渐的,越来越多人朝烈熠站立的方向望来,目光中皆是热切的崇拜。是这个男人带领焰赤走上了争霸天下的道路,并且在不足一年的时间内,牧野军的铁骑已经踏遍七界大半的山水!
    踏着山呼渗啸一般的喊声,烈熠终于走入营他中间。事实上在军队中的庆功宴,根本没有那么多需要遵守的礼节,只要禁令不再,留给这些汉子的就只是最尽兴的狂欢。在烈熠加入之前,早已有不少人喝的有了几分醉意。人一旦喝醉了,嗓门就不由自主的变大,噪杂的声音笼罩在上空,燕支花海应该从未曾有一日像今天这般热闹。
    但是没有人会怪罪那些酒醉者的失态,烈熠也不会。站在一从篝火之后,火光将他一袭白衣衬托的有如燃烧,大喊一声,“拿酒来!”
    立刻有一只半大的泥坛被呈到烈熠手边,他只随意看了一眼,一掌拍下,泥封尽碎。沉郁的香气逆袭而上,狠狠的冲入鼻端,将之前弥慢在此处的花香尽数掩盖。“好酒!”烈熠大赞。
    在相思楼上,要旖旎温柔的桃花醉才能称之为好酒;在英华楼中,要绵长悠远的竹叶青才能称之为好酒;放到了战场之上,自然是越烈越好,越是烈的如同刀割,如同火烧,那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好酒。
    抓住泥坛的边缘,烈熠单手将少说也有三斤的酒坛奉过头顶。脖颈向后仰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孤度,另一边的酒坛已经倾倒,泛着银光的酒液就此灌进口中。没有半刻停顿,满满的一坛酒就这么被烈熠倒光。一大半被尽数饮下,而剩余的部分则顺着脸颊,顺着发丝流入衣领之间,带出一片暗调的印记。
    先是短暂的沉静,这片花海之上,只能听到夜风拂过燕支的簌簌响动。谁也没见过有人这般喝酒,豪气千云,将生死,将情仇,将今生所有的一切都置之度外。然而片刻之后,较之先前不知高了多少倍的喧嚣沸腾起来。所有人选了近乎一模一样的动作,提起手边的酒坛,仰头资意痛饮。
    明明此刻周遭的声音是那般响亮,烈熠竟像是什么也听不见。明明空气中的酒香是那般醉人,烈熠竟像是什么也闻不见。明明夜幕下的星子是那般闪亮,烈熠竟像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唯一的念头在心中盘亘——
    他违背了许诺。
    违背了曾经向滟昊汵作下的……今生再不沾酒的许诺。
    承继自天下第一美人的血脉,那一张脸从未像今日这般美丽,近乎迷茫的美丽。或许是酒液的润泽,或许是星光的照耀,亦或许两者皆有,烈熠的肌—肤之上泛出堪比珍珠的柔光。分明真切的存在于此地,但又更像是随时会羽化归去。
    唯独剩下的真实就是眼角的痣,随时会化作泪滴,坠落在地。
    在场大半的人都干了手边的酒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烈熠那样的酒量,不少人醉的更加厉害。而喝醉之后的直接结果,就是更加放肆。甚至没人注意到烈熠的异样,许多人围了上来,想要与平日里不敢轻易接近的皇上碰杯。其中有几名将领,更多的则是军阶最低等的士兵。
    烈熠来者不拒,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究竟扔了多少空酒坛。在任何物资都极端匮乏的战争时期只有酒水最为充足,少去了钦酒狂欢的理由,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就被囤积下来。
    “一统七界!一统江山!一统天下!”士兵们疯狂的喊着。前方只剩下汐蓝,仅有的敌人,汐蓝。只有一步之遥,谁也不会再怀疑其实现的可能。
    烈熠再一次喝干了酒坛,浇透了一身彻骨清醒。
    第十一卷 第六章——白月如沙
    桑柘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才会晃到营地之中,早在听见景卉解了禁酒令之后,他就应该躲起来。或者干脆逃走,能逃多远能逃多远。可就是因为听见了那边的热闹,忍不住心头的好奇,终究还是来了。
    这一下,他算是彻底相信了一件事——醉鬼是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一群人。
    枉他们平常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声“桑先生”,如今倒好,一个二个就跟饿狼一样将他团团围在中间。也不管他喝不喝的下,烈酒就这么不断的灌了下来。
    到了后来,桑柘决定连自己神医的尊严也不要了,连声向着周边告饶。“各位就放我一马罢。我只是区区一介文人,只是文人!”这也不算说谎,医者本就是文人的一种,而且桑柘本来也不具备什么武功。精精瘦瘦的身体,哪里经的起这么灌?
    “桑先生说什么呢?”亏的这一位还能将这句话完整的说出来,张口之间一股子酒气喷在桑柘脸上,几乎要将他熏晕过去。“你救了兄弟们,大伙儿感激你!”
    断断续续之间,意思倒也表达的明白。桑柘以军医的身份留在焰赤军中,自然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单是西岩山一事,由他保住的性命就难以计数。倘若不是桑柘尽心竭力,只怕众人最终也等不到桃花瘴的解药。想要感激桑柘的人越来越多,没过多久他的周围就已经是水泄不通。
    随即又不被硬逼着喝下多少,之前服用的解酒药再也无力发挥作用。迷迷糊糊之间,桑柘隐约听见有人在问,“皇上呢?怎么不在了?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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