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有些吃力得靠在沙袋上,捂着伤口大喘着气,又拔下手|枪的弹壳,往手枪|里头安装着子弹。
叶澜从后方冲了过来,在炮火的光线下看到了顾深的伤口,于是连忙拽出自己口袋里的纱布替顾深包裹着手臂,见那血怎么也止不住,叶澜心慌极了。
“少爷!先去处理伤口吧!”
顾深蹙着眉推开他,作势就要起来,却因数日的战斗和手臂的伤口而有些无力,又跌坐回地上,愤怒得攥紧了拳头。
见顾深着急,叶澜心里也不好过。他掩护着顾深往后方的营地去,不由分说得拽了个医生来帮顾深取子弹。
顾深的身上有不少弹坑,也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取过很多次子弹,但这一次却是最疼的。
当尖锐的手术刀划开他的皮肉,他疼得浑身上下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煞白一片,格外吓人。
疼痛到了极点时,顾深已经感受不到了。
他透过营帐的门帘往外看去,炮火连天,弹痕遍地,自己的将士们损失惨重,而所剩物资也难以支撑这场长久的战场。
顾深突然觉得比起伤口的疼,心中的无可奈何才是更大的疼痛。
顾深手臂内的子弹落入铁盒的声音响起时,叶澜听到了顾深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唇齿张合时发出的声音。
“传我命令……撤出岳城。”
叶澜诧异得看着顾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叶澜明白,这个撤退的决定是最正确,却也是最难做出的。
顾深带着军队从岳城撤离,退守到岳城与凌城边界的消息,第二天便在各地传了开来,整个华夏人心惶惶,人们终于感觉到了战争的气息。
随着顾深的退出,岳城码头彻底失守,东洋军队与西洋军队开始在码头登陆上岸。只是码头受损,洋人登陆的速度大大减慢,岳城又尚未完全失守,其他码头仍没有通关公文,洋人们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将所有上岸的军队调到边界,企图将顾深赶尽杀绝。
洋人们在岳城乘胜追击时,榕城中的洋人也因此放肆起来,不少洋人甚至企图在榕城抢夺普通民众的财产,不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引得榕城百姓怨声载道。
霍萍生已经将围守榕城邻省的一半军队调去了顾深那里支援他,与此同时顾平也调拨了所有自己的军队支援顾深,甚至将自己的兵权全都交到了顾深手里。
顾平的这一做法霍萍生倒不觉得意外,他知道顾平起初是想借着洋人的力量让顾深来向他低头,不过如今见局势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这场祸端又是顾霆晔惹出来的,他不论如何也要站出来尽力摆平。
霍萍生虽然不知道这场仗能不能打赢,但他必须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霍萍生的军队调走一半后,对榕城洋人的管理便有些跟不上,致使洋人纷纷趁机捣乱,搅得榕城也难以安宁。
霍萍生实在应接不暇,又去找了一趟白辞慕,这一次霍萍生放低姿态,想求得白辞慕出兵援助,却没能挽回白辞慕的心。
霍萍生恨不得给白辞慕跪下,可他明白,就算自己放下脸面不要,白辞慕也不会出一兵一卒来帮助顾深。
白辞慕拒绝出兵后,顾霆晔又找到了他。如今顾深有了顾平的大军以及霍家一半兵力支持,洋人对付他起来便不似一开始那样轻松,损失也不小,难免有些质疑顾霆晔。顾霆晔对父亲援助顾深也颇为愤怒,一怒之下联系上了白辞慕,要和白辞慕合作。
白辞慕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盖下通关文书的章就是错误的开始,可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场错误,只能一错再错,企图在错误中挽回些什么。
顾霆晔没有听到电话那头白辞慕的答复,有些紧张和着急,他皱着眉看了眼外头站着的那些洋军,语气急促了些。
“白将军,你到底怎么想的?现在不利用钱瞬,到时候顾深打赢了,你还能有翻身的机会吗?”
白辞慕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窗外,微微吸了口气。
“我会安排。”
白辞慕突然的应答让顾霆晔吃了一惊,他眼里一亮,兴奋起来。
“真的?!你答应了?!”
白辞慕“嗯”了一声,声音很是冷淡。
“不过你不要弄错了,我只是想让顾深战败,并不是投靠洋人。”
顾霆晔顿了下,脸色有些难看。他抿了抿唇,点头,“我知道。”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等你安排好再告诉我,我这边才好呼应。”
挂断电话后,白辞慕疲惫得靠在椅子上深深吸了口气。这步棋他不知道自己走的对不对,但是他知道自己只能这么走。
迟迟在家待了数日,从顾深离开到今天都未曾踏出家门一步,但如今战况越来越激烈,芍药他们也不敢瞒着迟迟,林路更是无暇顾及其他,便索性任由芍药将报纸带回山河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到。
报纸上的照片触目惊心,看得迟迟心口一揪一揪得疼,他不知道自己除了等待还可以做些什么。
连着数日看到报纸上刊出的洋人在榕城肆虐的消息时,迟迟这才了解到那群洋人依仗着洋军而作威作福,打伤了很多百姓,这叫迟迟再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