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漩涡越来越小,巨大的黑色空洞被凝实,紧紧的被树根固定住,狂躁、暴虐被生生压制,平和的就像是一团普通的黑色沃土……
坍塌的意识海停止了暴乱,但也已经一片狼藉,掌控者这片意识海一半的触角已经坍塌,想要修复遥不可及。
这片大地,已经散去了绝对的黑色和血腥,它像是回到黑夜的状态,能看到地上枯败的骨木还有凋零的野草。
不远处一直流淌着的河流已经干枯,以往一望无际的空间,如今因为坍塌已经看到了边际,被尘土和崩裂的山体压塌出了边际线,显得空旷又不够博远。
白衣少年的身体被意识几乎泯灭的力量波及,已经少了半个身体,往日总是嘈杂,无数鬼哭狼嚎的声音,此刻只剩他一个,周围死一般的枯寂。
突然,轰隆声响起,一株巨大、茂盛的看不到顶端的树,拖着黑色的土轰然而下,就在以往枯败的树洞位置,扎下根来。
白衣少年只剩一只眼睛的头转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里的光线似乎亮了一些,有些黎明前的意味。
可这里太残破了,就连它长在那里,似乎也失了刚刚掉下来时候翠绿的光彩,除了还是一样的高大,变得平凡下来。
迤嬴出现在大树周围。
黑衣少年没有出现,他坐在了很远很远的山洞前,山洞已经不存在了,山体整个都塌了,周围什么颜色都没有,一片颓败。
迤嬴很想沉寂把那个碍眼的除掉,但是意识海枯竭成这个样子,他才发现他竟然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省院的手术室外,红色的灯刺目的亮着,长长的走廊里站满了人,却没有一点声响。
顾君之、郁初北都被推了进去。
两个都是失血过多,谁也好不到哪里去,顾夫人伤及内俯,好在时间短,易朗月处理及时。
顾先生颅内出血,身体外伤严重,枪伤就有两处,几度病危。
易朗月身上的血迹还没有处理,呆呆的站在手术室门口,整个人像没有了生机,短短的一个小时,对他来说像经过了漫长了的一生。
夏侯执屹的手机在安静的长廊里不断的震动,外面还有搅破天的事等着他处理,他却没有动。
古医生撑着油尽灯枯的身体等待着,等待一个结果,不知道这样无止尽的黑暗,下次是不是还会来一次,疲惫先于年龄让他有了倦怠的对生命的厌弃感。
接替高成充的老肖站在了原本属于高成充的位置,论资历他成了最浅的一个,尚且不及叶杰泽在这里有发言权。
做到元老的位置上,不在拼能力,拼的是资历,所以曾经最令人威风丧胆的部门,因为他的上位,似乎都少了高成充在位时,那种两广大太监的压迫感!
几个人身后站着的是目前在国内德高望重之辈,半年的高速运转让人们血液中的暴虐因子还没有停下,像被强制按下了暂停键,都无神的等着一个结果……
手术室的灯似乎亮了一天一夜那么久。
最先被推出来的竟然是伤势最终的顾君之。
站在手术室最前排的人,首次默契的没有去接他们的顾先生,都迫切的、下意识的去看跟着出来的医生!他们的顾夫人怎么样!顾夫人有没有事!
如果后者救不回来!这个出不出来意义不大……
“等一下,我去问问。”
医生出来的很快,神色有些凝重。
所有等消息的人心也猛然一紧。
此时此刻,在几人不远处顾君之躺在孤零零的床上,手臂上输着液,还在深度昏迷着。不知道是站在这里的人太着急,还是故意忘了他,就让他躺在走廊内,没有人想到要把他推进病房里。
夏侯执屹事后的解释是:顾先生也想第一时间听到关于夫人的消息。
医生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侯执屹觉得顾先生这里似乎也可以拔针,他们直接考虑殉葬,让一切恶意停留在今天终结他们在外人眼里‘不得好死’的一生。
医生叹口气:“夫人的病情按说没有大碍,但……引起了其他的并发症。”简而言之,就是病人求生意志不强。
不像顾先生,旺盛的求生意志,几乎神学般的在创造一次又一次契机。
反观另一间手术室,就像所有的不顺和百分之一的感染率都要发生在那边一样,本来只需要三个小事的手术,如今已经进行了六个小时,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长廊陷入了新一轮的死寂。
顾君之依旧在旁边昏迷着。
易朗月不动他。
夏侯执屹也不动他。
老肖想动,但又觉得如今这种情况,他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最后还是古医生看不下去开口了,别一个还没有好,另一个也跟着不好了,再说了,谁能保证再次醒来的一定不是想置顾夫人与死地的顾先生,何必现在就判定顾先生就不用活了:“都散了去处理手里的事去,剩下的人先送顾先生去病房……”
夏侯执屹没动,冷着脸开口:“不用了,我想……顾先生更乐意等夫人……”
古医生看他一眼。
向来对他尊敬有加的易朗月这次看都没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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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二。
明日三更
685一更
气氛陡然间更沉默了,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
古医生茫然了片刻,看着一滴滴落下的液体和还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人。
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这里年轻人也有了自己拿主意的魄力。
他一直想卸下的‘重担’,真的预感到可以卸下时,只剩空荡荡的茫然……他为之奉献了一声的人和事……正在超过他预期的飞速倒退远离……
易朗月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古医生是他最敬重的老前辈,夏侯执屹是天顾的中流砥柱,前者都曾辉煌到缺一不可。
新旧交替的最后一环不总是和谐的,总有一位在黯然退场:“夏侯总,要不要将少爷和大小姐召回来?”易朗月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环境里依旧异常清晰。
夏侯执屹闻言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不让顾先生回病房,这是违逆,他承担的压力比他想像中大:“不用。”顾先生这里还有风险……
再说……夫人知道少爷和的大小姐会被照顾的很好。
气氛重新恢复寂静,除了液体无声的滴落着,周围又重新静止下来。
时间似乎又过去很久。
也可能没有,走廊里依旧灯火通明,这里的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只是。
但又似乎真的过了很久,因为走廊上方的计时器抹平了昨天的数字,距离手术室最近人的点滴也早已经打完,只余顾先生一个人静静的在那张床上躺着……
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
整个走廊上的人像被同时暗下了开机键,同时看向推开的门。
……
近乎奢华的医院顶级高级公寓式病房内。
刚刚做完手术的房医生疲惫的站在病房前,看着病床上插满仪器的人,神色不容乐观:“先观察看看……内俯的修复总是会慢一些,也容易伤及根本,等夫人醒了,还是要以静养为主……”说完看了房间内旁边的床位一眼。
专门为人私人定制的病房内,当然不会出现两个床位的情况,这是临时加的。
顾君之正躺在上面,安静的睡着,麻药过了他应该就能醒来,但他已经被连续注射第三次麻药了,在现在无人主持大局的情况下也没有人迫切的让他醒来。
房医生的暗示很明显,会引起夫人情绪波动的人,最好也不要见。
夏侯执屹去没有接房医生的话,顾先生只要醒来,一定会见顾夫人,这不是他们能阻止的,所以不必掩耳盗铃。
至于顾先生是不是要推进观察室,夏侯执屹觉得不用,自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如果还没有达到顾先生自己想要的结果,顾先生醒来后可以用死鄙视他自己了。
夏侯执屹转头,吩咐大家可以散了:“手头上的事不要怠懈,等最后的通知。”夏侯执屹揉揉眉心,比床上躺着的两个似乎还要沉重……
……
躺在床上几天没动的顾君之,眼睑动了一下。
温暖的午后,他突然没有给任何缓冲的毫无征兆的睁开眼!像是猛然被打开了开关的机器,带着一些渗人的意味。
吓的周围发现情况的不对的人,瞬间安静下来,一动不敢多动。
床上的人怔怔的还分不清意识海和现实,脑海里都是初北的样子,她躺在地上,她被救护车带走,她苍白的脸色,她几乎再也流不出一滴血的嘴角……初北,初——
床上人异常着急,他想起来!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目光所及的区域被恍惚了一下,似乎窗外阳光大好……
可周围却诡异的十分安静,好像还在一片黑暗中,怎么也喊不应不断走远的人,初北要走,初……
顾君之开始呼吸困难,身体直挺!头不受控制的晃动!突然看到了旁边安静躺着的人,和围绕在她周围的众多机器,虚幻仿佛才在她的面容里哐当一声落回现实,不安到焦躁的心骤然冷静下来。
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夏侯执屹摆脱诡异的感觉已经冲了过来;护工也找来了医生。
顾君之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隔壁床的人,像别人挖出来了一样,没有眼睑没有转动的直愣愣的盯着隔壁床上的人,狰狞、恐怖、吓人——
四五位专家快速包围了他做检查。
不管检查的程序多复杂,都默契的避开了顾先生直直看向顾夫人的视线。
就算有些操作不得不站在他视线的位置,也宁愿姿势难看些、操作复杂些,也不往视线交汇的地方站,好像会被传染什么疾病!
夏侯执屹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众人,先松了一口气。不是那位顾先生。
至少说明,身上插着管子,还要举枪杀顾夫人的惨烈场景不会出现。
但接下来的事情也会很麻烦,不是那位顾先生,预示着现在外面复杂到近乎末世的局面,他要凭一己之力支撑,夏侯执屹紧绷的神经没有一点缓解的迹象。
助听器在检查的过程中,悄悄安回顾先生耳朵里。
傻愣着不停卸下身体力道的顾君之,慢慢的听到了医疗器械运转的声音,他下意识的软下来,不顾突然扎入肌肉里的针,就要伸手去够旁边的她,脑海里不断闪过她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情形……
夏侯执屹见状,突然上前一步,声音很轻:“顾先生放心,夫人正在恢复中……”
……
六个小时后。
顾君之的床位越过围绕在她身边的众多器械,执着的躺在了伸手就能触碰到郁初北的位置。
顾君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往日平静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泪光,都是他不好……他的错……
夏侯执屹看到泪光的一瞬,急忙回避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