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淼没有抬头和向知也对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让他有些眩晕。他把自己的下唇咬的发白,没有什么力气再和他周旋。他伸出手,扶住了向知也的肩膀。
“让一下。”
向知也没动。
舒淼开始耳鸣,高赫兹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嗡鸣,就像有一条细线从他的一只耳朵穿到另外一只耳朵:“我要回自己的房间。”
“抱歉,我......”向知也看出他有点不对劲,感觉自己的话说重了,有些手足无措。
“不用再道歉了,我听烦了。”舒淼打断他,“就这样吧。”
向知也走上前去虚虚地环住他,像在握着手指间将要流失的细沙。他开始后悔,开始自责,他急于抓住一些什么,便问道——“你会和我分手吗?”
“不知道。”
不是不会,是不知道。
向知也非要在舒淼嘴里得出答案似的,再一次问:“你会和我分手吗?”
舒淼的脸色渐渐苍白,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这两天没有休息好,不想再计较什么:“这么谈恋爱挺没意思的。”
他挣脱了向知也的怀抱,两只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有些紊乱。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十分不解——脑海里不受控地涌入许许多多的回忆,眼前的人影开始变得模糊,和记忆里的人影渐渐重合。
他听见耳朵里传来的向知也模糊的声音,已经分不清是脑海里的回忆,还是如今的现实。
“舒淼,你别想离开我。”
涌上的记忆如同上升的烟花,一桩桩终于堆积在夜空中炸裂,像一场无声的盛大祭典。舒淼眼前的跑马灯越转越快,几乎让他无法呼吸,只好紧紧抓住向知也的肩膀。
向知也发觉了他的不对劲,把人拥在怀里一遍遍抚摸脊背安抚他:“淼淼,对不起,对不起......”
“淼淼,你要喝水吗?先休息一下。向知也心中很慌,不住地给他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那么说。”
他把舒淼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又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喂他喝了小半杯。舒淼扶着杯子,勉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闭上眼睛倚在沙发上。
向知也的声音在耳边逐渐远去,他只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跳动的声音。涌上来的记忆如同在电脑里存档读档,一点点回到原本属于它们的位置。
过了不知道多久,舒淼睁开了双眼。
他拿起水杯,慢慢喝掉了剩下半杯水,然后转过头去看着向知也的眼睛,又问了一遍白天的那个问题。
“向知也,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向知也看着他的眼睛。舒淼的目光像一条怎么也扯不开的缎带,蒙上了他的眼睛,堵住了他的嘴巴,死死缠绕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所遁形,无法逃脱。
他嗓子发紧,心中已经了然发生了什么,滚了滚喉结,机械地开口道:“是。”
舒淼把刚苏醒时自己挂在项链上的戒指从衣服里拽出来,又摘下来放在桌子上。金属和玻璃的撞击声发出一声脆响,在这个寂静的客厅里异常清晰。
“我们订过婚?”
“淼淼,你听我......”向知也知道自己预计的最坏结果此时此刻正在发生,“你不要生气,医生说你情绪波动不可以太大。”
“我们订过婚吗?”舒淼仿佛没听到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向知也知道,这场对话在舒淼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前不会结束,为了避免舒淼情绪再次大起大落,只好如实回答。
“订过。”
“汤圆是我的小孩?”
“是。”
向知也简单回答了几个字,周身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逝,无论是方才过火的质问,还是不知所措的慌乱,在听到舒淼这几个可以称得上是平静的疑问里,全都消失不见了。
舒淼点点头,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到最关键的问题:“我们早就分手了?”
“不是,我......”在听到「分手」两个字,向知也突然又慌乱起来,想和他解释什么。
“我们是不是......”舒淼有些疲倦,换了一种方式问他,“客观上,分开了?”
向知也说不出话,点了点头。
舒淼笑了笑——很奇怪,平时他是最喜欢哭鼻子的,动不动就眼圈发红,如今恢复了那些记忆反而没有什么想要掉眼泪的冲动。
他淡淡地看了向知也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次向知也没再拦他。
舒淼打开门,步子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算是快步跑了起来,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有一次被烫伤,眼看着热水泼到了自己的手上,过了几秒——也许更短,才感受到手背火辣辣的刺痛。
他的心脏就像被烫伤一样,刚才面对向知也的时候还算平静,现在逃回自己的房间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钝痛。
窗外的雨还一直在下,大滴的雨点砸在玻璃上,让整个房间不至于显得那么空旷。舒淼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头有点发晕,也有点责备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多喝几杯,直接喝断片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