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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不过刚寅时,夜深人静,柳安安打扰了小侍人的打盹儿,略有歉意。
    “陛下几时回来的,可入睡了……”问了两句,柳安安反应过来眼前迷茫的小侍人不过是殿外服侍的,不曾有近身伺候。犹豫了下,不知道到底是她该进去呢,还是让殿内的侍人出来。
    这会儿天未亮。陛下身边服侍的人,该睡得睡了,该服侍的,都在殿内守着夜。若是叫人出来,难免惊动他。
    柳安安只犹豫了下,就让小侍人问大侍可在值夜,若是不在,请他来接。
    小侍人只摇头:“柳美人,此处不是后宫属地,美人不该来此。美人叫不出去任何人,这扇门也不能给美人开。”
    女官这才找着机会,上前一步与柳安安耳语。
    “美人,陛下的寝殿有别于宫中任何一处。不是后宫妃嫔可以轻易无召擅入的。且安晨殿有带刀侍卫守着,一旦发现不属于安晨殿的人,轻则抓住,重则当场击杀。”
    “美人,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是陛下起居的寝殿,戒备森严,进不去的也不能进去。”
    柳安安傻眼了。
    夜风吹过,她颤抖着声音:“刚刚怎么没说?”
    女官语塞:“美人也要给奴婢说话的机会啊。”
    无奈,柳安安只能吹着夜风和女官回去。
    轮着走的时候,她又不知道是该去勤政殿,还是直接叫来肩舆回元晨殿。
    “从这儿走回去要多久?”
    女官生怕她一时兴起:“回美人,需要一刻钟。”
    一刻钟,走起来也不近。
    许是这两天憋得狠了点,柳安安直接吩咐:“那我走回去。”
    月明星稀,夏日的夜晚风格外的温柔,柳安安自己提了一盏翘角灯,穿过长长的高墙红巷。
    夜间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各处宫殿的外面熄了灯,几乎看不见人影。偌大的宫城,仿佛就只有她。
    柳安安走到一处海棠花林前,扬起下巴,深深吸了口气。
    舒服。
    这是自由的味道。
    从离开王府到通州府,再从通州府一路到京城,她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好像没有一刻属于她自己。
    还好,还有这安静的夜,只有她一人的时候,心里的负担都放松了。
    她舒舒服服伸开臂膀。
    如果不是深夜,她真想直接躺在花瓣堆积的地上,不顾形象地打个滚。
    可惜不行。
    柳安安伸了个懒腰后,重新提起灯。
    “走吧。”
    一刻钟的夜行,也是她少有的自由时间,回到元晨殿,哪怕脚都走疼了,柳安安还是笑眯眯泡了脚,趴在床榻上打滚。
    睡不着。
    寅时三刻。
    这已经是通州府时,每日暴君起身的时间。也是她起初每天还心惊胆战地,早早起身去服侍暴君的时候。
    天不亮起身,守在门外不敢打盹儿,等暴君起身,进去端茶送水。
    “玲珑,替我梳妆。”
    还是没有睡下,天不亮柳安安重新梳洗上妆,用过了早膳,也不过刚卯时。
    “玲珑,给我拿一个绣凳。”
    柳安安吩咐。
    丫鬟稍微一愣,从殿中取了一个圆鼓凳抱在怀中。
    等肩舆慢悠悠一路晃过去,柳安安让停在安晨殿外。
    “柳美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侍人还是夜里的那个侍人,看见柳安安嘴角都僵硬了。
    “陛下还未起身吧?”
    柳安安问。
    “已经起身了,正在用早膳。”小侍人老老实实回答。
    柳安安颔首:“行,我不进去,我就在这里等。”
    然后让丫鬟把绣凳放了过来。
    她这次准备的齐全,绣凳往殿门外一放,自己坐在上面,整理了裙摆衣袖,怀里还抱着一盘水果,手托腮老老实实等的同时,嘴也没闲着。
    那模样,知道的是在等陛下,不知道的,只当她是出来踏青了。
    女官和宫女们简直不敢抬头,一个个羞羞答答低着头。
    等殿门拉开,褚余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家那个不走寻常路的小姑娘,从绣凳上弹了起来,笑吟吟对他行礼。
    “陛下。”
    她怀里甚至还抱着一个吃光了的玉盘。
    褚余抬眸。
    不过刚卯时,天刚亮,东面的宫殿瓦宇上才被微粉色的云霞染上,她就候在他殿门外。
    这模样,倒是有几分像通州府杨府时。
    御医交代了,这几日褚余许是会连续胃疼,希望他暂时不要处理政务。
    柳安安严格执行,紧紧跟在褚余的身后,像是个小话痨反复重复:“陛下,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劳累。”
    褚余听得耳朵起茧,一到勤政殿,直接招来御医,给柳安安问脉。
    一路上的小话篓子立马紧紧皱起了眉,伸出手搭在小几上,别开脸不愿看。
    这是和昨日那个不一样的御医,原是给后宫妃嫔帝姬准备的,自从新帝登基后,在御医所里无所事事大半年了。
    柳安安坐在那儿,任由他观闻问切,细细检查了一番。
    “你出去。”
    等御医收回手,褚余直接对柳安安扬了扬下巴,“外面去煮茶,煮好了再进来。”
    柳安安知道这是要支开她,磨磨蹭蹭了半天,御医一个字也没说,只能出去茶室。
    等柳安安一走,御医跪在褚余面前。
    “回禀陛下,柳美人的身体,亏损甚多。”
    褚余脸上的一丝轻松消失了。
    早在通州府,他知道了小姑娘来自镇南王府时就知道,她身体绝对不会好,但是也不知道御医会用出,‘亏损甚多’这种字。
    这么严重的用词,御医轻易根本不敢开口,大多是含糊其词。
    “你说。”
    御医拱了拱手:“回禀陛下,柳美人脉象以及种种表现,臣推断,柳美人似乎是不足月出生,小时候身体该是受过寒,常年患病,用药极多。又有些旧毒沉积。且柳美人体内沉疾颇多,身子骨比起一般女子来,要弱上几分。这些表现在柳美人会比旁人更容易累,也更容易心悸心慌,身子娇气些,且在子嗣上,过于艰难。”
    “若是不早早调理医治,恐怕……”
    褚余眼神一暗。
    “恐怕什么?”
    御医叩首后面露难色:“恐怕柳美人芳龄难长。”
    ‘咔擦’。
    褚余手中的玉瓷杯碎成片,掉落一地。
    他面无表情,盯着御医:“朕以为,你该知道如何做。”
    “是!”御医吓得立即跪直了,赌咒发誓,“臣一定竭尽全力,医治好柳美人!”
    “去开药,以后你天天去元晨殿请脉,她什么时候好,你什么时候不去。”
    “还有……”
    褚余一字一顿:“不要告诉她。”
    御医诚惶诚恐应了,又马上开了药,令小童去抓药回来,自己去了茶室。
    柳安安还在照顾褚余的茶。
    大早上的,还胃疼呢,偏要煮茶吃。
    柳安安一边煮一边添水,时间差不多了,煮出来的却比之前的茶水淡了许多。
    这样不至于刺激到他肠胃。
    御医来时,立即给柳安安行礼。
    “柳美人。”
    柳安安见了他就问:“御医,你刚刚与我看诊,我可有什么不妥?”
    御医僵硬着拱手:“回禀柳美人,美人身子骨只是略弱了些,稍微调理调理就好。”
    柳安安点了点头。
    之前那个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她端了茶去与褚余。
    小半个时辰后,茶室端来两份药。
    一份是褚余的,一份是柳安安的。
    “昨日你答应的。”
    褚余端起玉碗,一饮而尽,然后盯着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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