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或许是这一刻来的太过顺其自然,反而让李然更觉得弥足珍贵。
从李然知道韩以诚患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韩以诚在医院也不知不觉的住了好几个月,在这些日子里,李然恨不得每天都要去逼问钱主任,他到底有没有好一点,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然而李然再怎么急躁再怎么没底,到韩以诚这边也得硬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明明背着令人窒息的压力,脚下的路还偏偏脆弱的几乎透明,不知何时就要踩空坠落。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李然硬是强行咬着牙坚持过来,到最后甚至都习惯了这样紧绷的日子,他像一个被饿惯了的小孩,突然捡到一个超大号的肉包子,这么久以来付出的委屈也好辛苦也好,一下子都这肉馅的香气吓出眼泪来。
李然不想在韩以诚面前哭,就猛地站起来往外跑,也顾不上韩以诚有没有追过来,一口气跑到医院后院的长椅上,才终于绷不住缩成一团哭起来。
“你给爷滚开,不许看我!”他使劲把韩以诚往一边推,急的也顾不上控制力度,开始还是推,到最后就变成了用拳头锤。
韩以诚被他锤的生疼,只好坐在长椅旁边等了一会儿,等李然渐渐平静下来,才敢凑过去抱他。
“我本来说今年学做饭的,全给耽误了,烦。”李然觉得自己有些丢脸,恼火的拍了一下大腿,说起了别的事。
“我…去学。”韩以诚比谁都更理解李然在哭什么,他现在恢复了七八成,理解感情的能力又回来了,自责的搂着李然的腰把他拖到自己怀里哄,“学完给你做。”
“电影也没时间看,剧也没追,游戏也没打,酒也没时间喝,那天小于都说我变土变没劲了…”
李然拳头攥的紧,原本放在肚子上,被韩以诚拿起来,挨个把他的手指头掰开。
“等我出院之后,陪你看电影、陪你追剧、陪你打游戏、酒…也陪你喝。”
李然听到这话,像一只被顺好毛的猫咪,眯着眼躺在韩以诚肚子上,就差舒服的打呼噜了。
“我不应该哭的,”他说,“我本来今天晚上是特别高兴,谁知道喜极而泣了,丢脸,烦。”
韩以诚收了收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正好能抵御春末夏初夜晚稍微有些凉意的阵风。
“对不起,你这一段为了我很辛苦…”
“别整这些没用的道歉,爷并不爱听,”李然回过头捏捏韩以诚的耳朵,“直接来宣誓那一套,以后要怎么着啥啥的。”
“以后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李然不满的坐起来,挑眉看着韩以诚:“这就完了?一直跟我在一起?什么叫一直?”
“一辈子。”
“我要是生病了你得管我,残废了你也得照顾我,哪怕哪天我天降横祸被剁成人棍了,你也得养着我。”
“……”,韩以诚皱起眉毛,“别咒自己…”
“那你倒是说点好听的啊,天天就会冷着一张脸,呵。”
“什么叫好听的?”
“从刚才一辈子继续说,思路自己想,好歹也一块看过那么多电视剧了,我就不信你想不出来。”
“我会在你身边陪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做鬼都不放过你。”
“哎,”李然听得笑的停不下来,回头发现韩以诚自己说完也在暗搓搓傻笑,没忍住又推了他一把,边笑边说:“你可真烦人,扫兴死了。”
“嘿嘿,”韩以诚恬不知耻的说,“跟你学的。”
自那天起,韩以诚又开始期待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院,整天盼星星盼月亮,倒是先一步把同屋的刘哥盼走了。刘哥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给韩以诚留了一本关于佛学的书,连道别也都省略了。
韩以诚正坐在床上翻看那本书,正赶上钱主任亲自过来查房。
“等李然再来你自己跟他说啊,下周你也收拾收拾该出院了,可别和你这病友一样,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住。”
韩以诚眼睛一亮:“我下周可以出院?”
“嗯,”钱主任点点头,一下能送走两个康复病人,她显得心情相当好,“你看看你这周围,电脑硬盘书还有手工,不知道的以为你在这里过日子呢,不过这过日子还是回家合适,你说对不对?”
“有家还是幸福啊,就剩自己孤身一个人,即使有钱有闲人也不上年纪,也只能算是残度余生了。”钱主任看着刘哥空荡荡的床铺,若有所思的感慨道。
后来韩以诚病房里住进来了一个新病患,是高考复读的考生,两眼放空坐在床上,对外界所有声音都是置若罔闻。
韩以诚算了一下,按照今年的时间,这孩子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高考了,就把自己借的买的一系列舒缓心情的手工装到箱子里送给他。这小伙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韩以诚,又坐回床上,一个字也没说。他让韩以诚开始思考,自己刚来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惹李然难受的。
不过这依然不能阻止韩以诚即将出院的好心情,他不想等到出院那天拖着大箱子走,就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陆续打包寄回公寓,等到临走的前一天,连牙刷都没得用了,还得去楼下小卖部买个新的凑合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