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枢叹了口气:“老岳啊,咱们也算老同学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能耐?”
岳定唐淡定道:“我这是合理推测,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
凌枢抬手:“且慢,你方才说你不是警察,只是因为旧识,才跟过来。那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过问案子的?”
旁边的史密斯随即道:“岳教授是我们警务处特聘的顾问,可以参与任意案情的咨询调查。”
凌枢:……
“这个顾问是上一秒才聘请的吧?”
史密斯没理会他的讽刺,站起身,拍拍岳定唐的肩膀。
“我还有点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铁门打开,又再度关上。
凌枢以前都是坐在对面的位置,未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了嫌疑犯。
这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应该坐在肖记面馆里了。
岳定唐:“这件案子,发生在公共租界,以杜蕴宁的知名度,和袁冰的人脉,肯定很快会闹到见报,众所瞩目。史密斯将它当作政绩来办,你那个在市政府任职的姐夫,就是想插手,也有心无力。我劝你,最好认真面对,老实交代。”
凌枢:“你刚才说的重要发现,是什么?”
岳定唐:“杜蕴宁出事的卧室窗台上,发现一个右脚脚印,经过验证,是一只警靴留下的,而且尺码——”
他看向凌枢的鞋子。
沈人杰会意上前,将凌枢脚上的皮鞋脱下来,就着他们从凶案现场拓印下来的图片比照,对岳定唐点点头。
岳定唐:“很不幸,正好和你一样。”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凌枢没能感受到半点即将过年的喜悦,反倒发现自己坠入一个迷局之中。
上下左右,尽是天罗地网,将他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第3章
凌枢确定,自己是被陷害了。
但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想把杜蕴宁的死栽赃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一个入职几年还表现平平的小警察,每天踩点报到,到点下班,不是流连市井小巷找吃的,就是到处去听戏跳舞。
至于凌家人口,就更简单了。
凌枢父母早亡,无仇无怨。
姐姐凌遥已婚,是个家庭妇女。
姐夫周卅在市政府当主任科员,纵使有那么一两个看他不顺眼的同事,也不至于特意绕一大圈,通过陷害妻弟来抹黑他。
凌枢没有说话,岳定唐也没有催他。
两人像是在比赛谁的定力更好。
吊灯在上面晃晃悠悠,从窗子缝隙钻进来的寒风在审讯室里来回搜刮,想要把几人身上仅存的那点儿暖意带走。
至于问供的警察沈人杰——
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换作以往,他早就二话不说把凌枢往牢里一扔,直接出去吃夜宵了,等着对方的家里人拿钱来保释。
但现在他不敢。
一来,案子太大,影响恶劣,被害者身份特殊。
二来,史密斯亲自关照过问,岳定唐还在旁边盯着。
沈人杰不是很清楚这位岳先生的具体职位,但从史密斯的态度来看,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得罪对方。
“……岳先生?”
他们两个有空进行无声交锋,沈人杰却实在饿得受不住了,不由轻轻地,颤颤声问道。
岳定唐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先走。”
“没事没事,您继续!”沈人杰苦着脸,岳定唐没走,他哪里敢走?
岳定唐转向凌枢:“快过年了。”
凌枢:???
岳定唐:“我想你一定不希望在牢里过年。”
凌枢:“我姐会想办法保释我的。”
岳定唐:“这个案子事关重大,她不一定能保释你出去,你现在只有跟我们合作,坦白交代,才可能有生路。”
凌枢:“我一直很好奇你突然插手这件事的目的,因为当年杜蕴宁选择跟我交往,而不是你?”
岳定唐没说话。
沈人杰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赶紧抬头盯着那盏可怜的吊灯,将它想象成一根热腾腾的大鸡腿。
刚出炉的鸡腿,被蒸得软烂,鸡肉里的水分爆发出来,在锅盖内顶凝结成水珠,又重新落在鸡肉身上,一口咬下去,足够填满整个味蕾。
沈人杰虽然是警察,但家里也是逢年过节才能有顿丰盛的吃,尤其是过年前这几天,家家户户祭祖拜神,少不了都会有供品,哪怕不是鸡腿,而是刚蒸好出炉的米糕……
他想着想着,神情竟痴了,真就一时没留意两人在说什么。
凌枢也饿了。
但他没像沈人杰那样抬头看电灯。
因为电灯看再久,也不会变成鸡腿。
他知道岳定唐在等他屈服软化。
这多事精从以前到现在就没变过。
凌枢选择速战速决。
“如果我有嫌疑,那袁冰和袁公馆的人都有。”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