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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思无辜摊手:“那我怎么晓得?不过好事是,你的名字没怎么被提及,除了最开始一两家报道了你的嫌疑之外,现在大众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两夫妻的恩怨情仇,和袁家到底还有多少家产上面了。”
    凌枢指着自己鼻子:“作为最大的疑犯,我为何不配拥有姓名?”
    程思哈哈一笑:“兴许是因为他们觉得,军阀之子杀妻,比你这个青梅竹马在其中插一脚个,更具有曲折离奇的色彩吧?可惜我把报纸忘在警局了,不然给你带一份过来,让你瞧瞧。大报还好一些,小报简直肆无忌惮,他们一个个跟躲在袁家床底下似的,都快把一出凶案写成豪门艳情故事了。”
    程思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数普通市民的想法,对于平铺直叙的案情描述,很多人宁可看些另辟蹊径的分析和想象,把故事当真事来看,津津乐道,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些小报甚至趁机推出袁家豪门三部曲,从袁秉道发家开始写起,内容两分真实,八分虚构,内容浮夸玄幻,可这也赢得不少人的喜爱,小报销量顿时上涨不少。
    袁家已经没人了,袁秉道一死,偌大家族作鸟兽散,袁冰自己又不争气,现在还待在牢里,若是袁家还有点能量,这种虚构故事肯定不可能面世。
    在舆论的带动下,巡捕房那边的办案思维很可能也会受到影响,说不定对凌枢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但凌枢却陷入了思考。
    昨晚他们刚刚遭遇了暗杀,今天阿兰就死了。
    从时间上来说,阿兰应该是在昨天半夜之后遭遇不测的。
    阿兰作为杜蕴宁的贴身女仆,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但为什么先前她没死,现在却死了?
    是不是凶手认为她知道了什么,不能让她活下去,生怕她暴露自己?
    阿兰的身份,注定她是调查询问的重点对象。
    但是之前他们没有太过怀疑阿兰,因为她是个哑巴,不识字,又是个弱女子,没有杀死杜蕴宁的力气,也很难成功。
    现在阿兰一死,反倒暴露了她与本案有关的事实。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也是最安全的,哪怕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也很难再有什么突破。
    袁冰,袁家。
    现在看似离真相越来越遥远,换个角度,却反倒是像在帮他们一步步筛选出真相。
    第19章
    凌枢一边啃栗子,一边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程思什么时候走掉都不知道。
    他的精力毕竟比不上从前,又刚刚受了伤,想着想着就迷糊过去,手里吃了一半的栗子落在地上,滚满半个房间。
    恍惚间,有个人弯腰把它捡起,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
    “你总是丢三落四的。”来者柔柔道。
    不是程思那把急急吼吼的声音,而是记忆里的温婉清甜,就像夏天里那碗冰过的甘蔗水,不用加蜂蜜,也能沁入心脾。
    凌枢揉揉眼睛翻过身,果然看见一个人站在窗边,背对着他,正把窗帘拉起来。
    “外面风大,你就这么敞开睡,等会吹了脑袋,更不容易好。”
    “杜……蕴宁?”凌枢疑声道。
    旗袍女子嗯了一声。
    “你不是……?”
    凌枢想问你不是死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杜蕴宁身上的气质很宁和,不像刚刚嫁入袁家时意气风发的她,也不像后来成为深闺怨妇时的她,更像是从前读书时候,无忧无虑,什么也不必去想,大家一腔热血,尽可浇灌在青春热土上。
    “我没死,我一直活着。”凌枢听见她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凌枢扶着阵阵发疼的脑袋坐起来,眼前视线也时不时发黑模糊,天色渐暗,随着窗帘拉上,他几乎看不清杜蕴宁的表情。
    “你没死?那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找你?全上海滩的人都以为你死了,你的丈夫袁冰也被关在牢里!”
    “我知道。”
    杜蕴宁的声音很愉悦,很轻快。
    “现在正是我要的结果,我恨他,若不是他把我关在这牢笼里,眼睁睁看着我衰败腐烂下去,我又怎么会染上烟瘾?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了私生子,我就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他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我就得顶着袁太太的贞节牌坊过一辈子?”
    凌枢:“这么说,你果然与洪晓光有染,他到底是谁?”
    杜蕴宁:“他?他就是你啊!”
    凌枢:“胡说八道……”
    他正想起身去拉杜蕴宁,免得对方逃走,却见杜蕴宁说罢,忽然转过身来,面色青白不似活人,嘴角淌血,两颗眼珠几乎要落出眼眶,十足瘆人。
    凌枢登时冷汗直冒,他浑身猛地一颤,鲤鱼打挺似的跃起。
    “你醒了?”
    杜蕴宁不见了。
    她刚才的方向正坐着一个男人,在低头看卷宗。
    是岳定唐。
    凌枢惊魂未定,赫然发现自己梦魇了。
    “我刚做了个梦。”
    他微微喘息,胸背皆湿,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纤细的脖颈绷得笔直,像随时会折断。
    “噩梦?”
    岳定唐抬起头,摘下眼镜,起身开灯。
    屋里一片亮堂。
    凌枢莫名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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