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被推开的时候,青年不正经的语气越过了众人,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是大少爷!
不少人都下意识地低了头,尽力将自己缩作一团,小心翼翼地靠边让出了一条路来。
这人的五官像足了顾秦,只是更为年轻。他唇上留着一茬短硬的胡须看起来有几分扎手,衣着光鲜,却乱糟糟的,平添几分颓废邋遢的气质。
放眼整个长平伯府,敢在顾伯爷面前这样不着边际的青年人也就那么一个,除了大少爷顾川言,不做第二人想。
来得可真是及时!
“你来做什么?”顾伯爷皱了皱眉头,似乎颇为不悦。
“我妹妹受了伤又着了凉,病得直咳嗽,却无故受罚,又怕人多嘴,不敢添衣吃药,硬撑到这个时辰。别是说晚膳,连一碗水都没喝过,倒被人冤枉与人私会,我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不该来么?”
“病了?”
顾伯爷愣了愣,围在后头的下人之中也隐隐传来了几声议论,不过当着主子的面,到底没敢放肆。
尽管有兄长忠仆照看,但总归是有他们手伸不到的时候。顾云听不受长辈宠爱,也不招沈姨娘待见,底下总有人奴大欺主,各处克扣,好去沈姨娘跟前邀功。
几年下来,这三小姐清瘦得就剩一把骨头,轻轻推一把就散了,想避开众人耳目带一个外人进门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她还病着?
“病得连气儿都喘不匀了,还能想着什么‘里通外合’?沈姨娘倒是看得起她。”顾川言道,“怎么,瞧这架势,是三堂会审?”
“什么三堂会审,没有的事!”
“既然不是审犯人,”顾川言向前踱了两步,走到顾云听身边,一手将那仍面向先祖灵位而跪的少女拉了起来,“那凭什么所有人都站着,唯独她一个人跪着?”
明明沈姨娘也在顾伯爷的脚边跪着,可他偏装作看不见。
大少爷与青芜居向来不对付,顾伯爷不说,众人也不敢出言提醒。
顾川言看着不过是个荒唐的纨绔,手劲却大,五指托着顾云听的手肘,铁钳似的。
顾云听随着众人沉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松手,骨头要断了。”
“……咳。”
顾川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依言卸了力道,却也不敢就此放松警惕。他离她不过一步之遥,自然看得出来她连呼吸都是浮的,站也站不稳当。
他正要说话,又想起这个妹妹向来怕他,于是强行将情绪放缓,才尽可能温和地道:“小鸾已经去请大夫了,不怕。”
“……”
这哄小孩儿的语气,是和谁说话呢?
顾星梦见状,连忙撇清关系:“是爹爹罚三姐姐跪祠堂的,大哥心里不满,只管问爹爹就是了!”
欺软怕硬是天性,她虽看不起这大少爷,但同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他。
“可我怎么听说,是四妹妹和沈姨娘冤枉人在先?”
“定是下人胡说八道,三姐姐自己做了错事,怎么还怪到我们头上来?她若真的清清白白,爹爹也不会罚她了!”
“是么?”顾川言闻言,似乎并不打算深究,反而悠然露出一丝笑意,顿时带上几分痞气。他故作高深地顿了顿,才又道,“既然是爹的主意,那我当然无话可说。不过有另一件事,我倒是想问问沈姨娘。”
“什么?”
“听说姨娘和二管家之间很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前些日子在花园湖石边上还给他递了块帕子,不知姨娘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沈姨娘一时愣住了。
众人将信将疑,可看向她的眼神顿时换了一番意味。
“你胡说!我娘才不会——”
顾川言笑容越发愉悦,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是假的不成?有情就有情么,二管家年轻力壮,模样也算俊朗。自古嫦娥爱少年,有什么说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