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教室外,江浔在廊道上追着杨骋,也不管扰不扰考场纪律了,边跑边喊你给我站住,闹的整个走廊鸡飞狗跳。杨骋闻声回头,看江浔的眼神像背后跟着一条恶犬,怎敢停下脚步。
也是这一回头,杨骋重心失稳,再加上对面有赶来的巡考老师,他已是瓮中鳖。
杨骋于是不跑了,再跑也没意思,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刚要缓口气,他背上就重重挨了江浔一脚。
杨骋一口气没提上来,踉跄地摔倒在地,当真是两眼一抹黑,可这还不够,江浔骑坐到他背上,将他双手反剪到后,疼得他嗷嗷直叫。
“这位同学……”杨骋真的要哭了,仰起脖子艰难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我们……我们无冤无仇啊!”
“这句话我还想问你呢,是啊,我们无冤无仇,你干嘛往我床单上泼水,还往我冰红茶里灌——”
江浔停顿,看着身下狼狈不堪的杨骋,没什么报仇雪恨的快感,反而突然意识到,在这个还没进尖子班的时间点,杨骋和赵阳确实都不认识他,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里也只有莫名其妙。
这时候巡考老师也跑过来了,拽着江浔的胳膊要他让一让,再扶着浑身疼的杨骋起身。
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加上杨骋是教育局局长的儿子,他们作为老师,肯定是先关心能天天在教师食堂看到的杨骋有没有伤到,落在江浔的眼神则满满都是质疑,好像他是条疯犬,要避而远之。
那眼神让江浔热着的血瞬间就凉了大半。他侧头,不屑地“切”了一声。
他们还在教学楼的走廊,旁边正好是个考场,两个监考老师也都出来关心杨骋了,江浔成了被老师冷落的那一个,但考场里的同学全都伸长脖子看他,靠里的几桌还站起来,要好好目睹闹事的江浔的真容。反正是在梦里,江浔胆儿肥啊,抬了抬下巴,眼皮子稍稍窄起,隔着窗暴戾地大喊一声:“看什么看?!”
他这一吼,还真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学生们缩起头继续看试卷,只敢用余光往外瞥,身前身后的老师被惊得停在原地,正扶着杨骋的老师也松了手,扑通一声,杨骋朝着江浔膝盖着地。
时光倒流至高中三年,江浔什么时候这么威风过,简直是扬眉吐气。他想梦境当真是天赋人权,死瘦宅征服世界的利器。
可杨骋的那一跪并没有让江浔有多得意,在那几秒所有人的静止里,他并没有感受到强烈的喜悦,反而是埋藏于内心最深处的情绪撕裂开来,如虫蚁细细爬出。
江浔并不觉得那是委屈,可他又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他也滋生出了渴望,渴望什么呢,他不知道,他茫然地往教室里看去,大家脚上的鞋子五花八门。
那些不同的色彩刺激到了江浔,都不屑再看杨骋一眼,他推开其他人,沿着走廊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看过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这是七月,当时的山海中学还没装中央空调,教室里一个批秋季校服外套的都没有,所有人都是黑头发白衬衫藏青校裤,没有例外。而且大家都低着头写卷子,江浔在窗外看不清长相,没过多久就眼花的只剩下一团团白花花黑乎乎藏幽幽。
可他还是继续找,徒劳又坚定。他都想好了,反正是在梦里,他要是真找到那人了,他就在教室外头大喊一声“夏清泽我他妈喜欢你!这么多年了都还喜欢你!喜欢爆了!”
他也有想过去强吻,这是梦里,梦里!夏清泽当年是多少山中学子的梦中情人,在这个江浔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梦里,他当然要占尽便宜。可转念一想,他又怕自己会怂,他铁定怂啊,夏清泽要是那么容易染指,还轮的上他江浔耍流氓吗。
这些交织的念头让江浔思维渐混,人也焦躁起来,更加识人不清。他不记得自己已经看了几个教室了,但希望确实变得越来越渺茫。
可他不甘心啊,又走过一间教室,没找到,再走一间,看着也没有像的。他也不知道支撑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可当他站在最后一个教室窗前,他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一动不动地向内望去。
他没有大喊,更没有冲进去强吻。那个挺直着后背漠然书写的少年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能把他的情愫搅得翻江倒海,又能让他获得内心深处的平静。
他就这么看着,看着,连希望夏清泽能注意到自己的期许都没有,只是这么看着,他就心满意足。
他很轻的,很轻地做出呼唤名字的嘴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夏清泽却像是能听见,先是停笔抬起头看向正前方,侧脸的同时他眨了一次眼,缓缓睁开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刚好与江浔的相碰撞。
只一眼,江浔于八年后回到了人间。
如同溺水的人浮出水面,江浔猛吸一口长气。他不再身处风景宜人的山海中学,而是蜗居于阴冷的地下室。他也没躺在床上,而是陷进一张皮层破碎的转椅,眼前的电脑已经黑屏,旁边塑料袋里的烧饼凉透,里面的肉因为地下室里的阴冷而冻结到一块。没有窗的日子让他分不清昼夜,他也说不清这个烧饼是一餐主食还是夜宵,只记得自己在刚入睡前导入一张手绘,然后靠着椅子小憩,准备休息个几分钟后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