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萦回微微蹙起眉,点了通过。
他那次在机场丢了私人手机之后便换了个号码,注销了之前的那个,微信也跟着换了个新的。而他回国以来跟时鹤汀联系都是通过谈公事的号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这个手机号,更不知道眼下为什么突然加他。
叶萦回拐去厨房倒了杯凉水,手机很快亮了起来。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这条,另一条便跟着过来了:“给你之前的那个号发的所有消息你都没有回,问了任南才知道你换了新号,所以就问他要过来了。”
“嗯,那个号没在用了。有什么事吗?”
对方回得很快:“我的手表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你的房子里了,我明天可以过去找一下吗?”
他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想不出来,只好回道:“可以,我明天可能没有时间,到时候我会打电话给物业,你直接找物业拿钥匙进去吧。”
“好,谢谢。你早点睡吧,晚安。”
他蹙着眉仍盯着手机屏幕上简短的几条回复看,楼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他顿时顾不上这些,连回复都没来得及便把手机塞回了兜里,跑到楼上推开卧室门一看,果然床上没了人影——叶峭连人带被子一起滚到了地上,还睡得很香,完全没有被这个变故惊扰。
叶萦回有几分无奈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把一个小蚕蛹抱起来放回了床上,自己也脱掉外衣躺了上去,把小蚕蛹揽进怀里。叶峭在他怀里哼唧了几声,很快又没有声音了。
时鹤汀伸长了手把留了个缝的窗户关上,换了个姿势继续对着面前的手机。
叶萦回以前就是个不是很爱发朋友圈的人,有了叶峭之后发照片的频率比以前高了不少,但依旧算不上很高。
他就像每一个爱子若狂的父母一样,朋友圈里几乎都是叶峭的各种照片和小视频,记录着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却很少有关于自己的东西。大多数时候他都像一个沉默的记录人,只是充满爱意的镜头泄露他的所有温柔。
时鹤汀看得很慢,像阅读一本书一样慢慢翻着叶萦回算不上多的朋友圈。
说来可笑,他甚至一直到昨天,都是害怕见到这些东西的。从心底里说他愿意见到叶萦回生活得幸福,然而让他亲眼见证于他而言却太过残酷。只是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巨大的信息量震蒙了他,直到他坐回车上,奔波而出的狂喜才将他冲晕,他用上自己仅存的最后一点意志力才克制住了自己,没有马上打电话给叶萦回。
没有妈妈而不是妈妈在国外,单亲也不是分居。
叶萦回还是单身。
这足以使他坐卧难安。他原已做好了准备,永远守着这一方旱地,便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所谓,谁知这一天突然等到了他渴盼已久的雨水,每一滴都甜美得像甘露。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反而让人生出些不真实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自己,是真的吗?心底也有一个声音一而再再而三地耐心回答他,是的。
阔别三年,他的那只鸟儿又栖回了他的枝桠上,哪怕也许下一刻就会飞走,也足够叫他欣喜若狂。他甚至不敢抖一抖,动一动,生怕一点点的惊动都会叫他的小鸟飞走。
不,他不会再放他走了,不会了。
他翻到一张叶峭抱着一个女人脖子哭的照片。时间是叶萦回回国前夕,配字是“小瓜舍不得她”。这个女人时鹤汀见过,只见过那一次,就是他去A国找叶萦回时看到的那个。女人哭红了眼睛,小瓜也哭得眼泪鼻涕混作一处,可怜兮兮的。
时鹤汀抿着嘴退出去,继续往下翻。
这一张是少有的叶萦回上镜的一张,定位是A国的一处很有名的海滩,照片上他和叶峭一人一个大墨镜、一条花里胡哨的大裤衩地站在沙滩上。估计是怕晒伤,小瓜还穿了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叶萦回则全无顾虑地袒露着上身,金色的阳光爬满他□□在外面的皮肤,看上去性感也帅气。他的嘴角甚至微微上扬着,带着点自在而性感的笑意。
时鹤汀手指情不自禁搭了上去,想要碰一碰,却直接退出了照片预览界面,这才意识到,伸手把照片存了下来,再往下翻。
他看着叶峭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正太一点一点往小里长,直到缩成一个襁褓里还在含手指的小豆丁,才明白过来已经翻到底了。
他退回到叶萦回的朋友圈,真准备点左上角,突然发现最下面还有一条,因为没有拉到那里,所以只露了一个边。
时鹤汀把页面往下拉了拉,终于看见了那张照片的全貌。
保育箱里躺着比之前看的襁褓里的更小的叶峭,像一个小猴子一样躺在里面,可怜兮兮的。叶萦回站在保育箱外,隔着透明的箱壁眼巴巴地望着里面,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他看上去瘦了很多,衣服挂在身上看上去空空荡荡的,脸色也白得不正常,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一大一小,隔着一个保育箱,看起来都病蔫蔫的,看得时鹤汀只觉得自己心都被人拿小针刺着,密密地疼着。
他将这张照片也保存下来,同先前那张一起藏在相册的最深处。
时鹤汀这一晚几乎没有怎么睡,闭上眼,眼前也依旧是两人三年前的过往,间或飘到三年里远在A国的叶萦回身上,意识始终在浅眠与清醒间游离,有时候他看见两人三年前没有分手,有时候他看见叶萦回在A国没有结婚。
只是当熹微的晨光落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却比梦里要清楚明白一百倍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是臆想存在或者不存在的过去,而是追上现在。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叶萦回原本都已打电话同小区物业交代好了,要是有一个时先生过来就把钥匙给他,不想中午的时候却收到了时鹤汀的消息,说是临时有事没办法过来,麻烦他让家政打扫的时候留意下就行,要是不在就算了。
不是件很麻烦的事,叶萦回答应下来交代好家政,转头也就忘记了。几日后家政打扫完说没有看见,他也如实跟时鹤汀转达了,时鹤汀依旧向他表示了谢意,并说改天请他吃饭。
叶萦回原以为这是句客套话,毕竟没有真的帮上忙,也没有在意,等两天后时鹤汀问他明晚有没有空的时候他才讶异地发现原来对方并不是在客套。
找手表并不是件什么大事,何况只是委托家政帮忙,时鹤汀根本犯不着为了这个专门请他吃顿饭。
只是他也不认为时隔三年时鹤汀对他还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回国已有三四月,两人之间的交往也一直只维持在正常朋友的范畴,甚至交集还要少些,时鹤汀先前的态度已表明一切。
叶萦回想了半天,也只得出时鹤汀也许有事需要他帮忙这个可能。他很快回复了时鹤汀,说明晚有空,只是之前一直承蒙他照顾,要请客也应该是他来。时鹤汀没回他,过了一会儿将餐厅的地址发给了他,然后才是一条“那明天见”。
叶萦回放下手机,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只当作还了之前的人情吧,他想着。
跟着导航开到地方,他才终于记起这里是哪里。这是一家建在江边的观景餐厅,他跟时鹤汀来过一次,没记住名字,到了地方才反应过来。
侍者领着他去了窗边的一处雅座,时鹤汀已经到了,站起来冲他微微笑了笑。
今天不是周末,餐厅内的人并不算多,上菜也很快。时鹤汀已经点好了菜,叶萦回一到,便示意侍者可以上菜了。
“我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三年前跟你来的那次,没想到再一次来竟然隔了这么久。”时鹤汀笑了笑。
“这家的味道确实挺好的。”叶萦回笑笑,很快岔开话题,“对了,你托我找的那个表后来找到了吗?”
时鹤汀点点头:“找到了,在车里。本来以为是送你回家的时候落那儿了,结果没想到是丢在车里了。”他顿了顿,“抱歉不知道你现在的住址,也不好把你送到叔叔阿姨那儿,就把你送到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