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甩甩手,叹了口气,“别提了。我以为他们是好心带我看看岑家祠堂,哪想一走进来就被困在里面了。”
流行之前想着这岑家是他们宗道峰遗风小师叔的祖家,是北辰有名的江湖势力之一,他本人又是个金丹剑修,寻常修士都不容易奈何的了他,没修为的凡人更不用说了,于是也就没什么戒心便跟着去了。哪想他阴沟里翻船,结果真被一群凡人给坑了。
“现在的岑家人也不算凡人。”谢玄阳见流行唉声叹气,忍不住纠正,“他们都是尸人。”
“尸人,又是尸人!我几年前被生尸人折腾个半死,现在又被一群尸人坑。”流行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竟这么倒霉,“谢师弟你是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邪门儿,在外面看半大的地方,我用缩地法术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大门。”
“难不成你刚刚那样就是因为走不出去?”谢玄阳听了挑眉,他才不信就这事能让剑峰大师兄吓成那样。
不过是一天没走出去而已,修仙界那么多迷阵法术,一天两天走不出一块地方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光是天衔宗符峰脚下就有不下十个这样的迷阵。要是是个凡人遇到这种情况被吓到惊慌失措还好说,流行可是个修士,犯不着吓得连连背气。
“当然不是。我怎么说也是剑峰大师兄,成为修士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迷阵肯定是见多了的。”流行说道。他在这祠堂里跑了一整天了,现在又直接坐在地上,白色的天衔宗弟子袍上沾染着不少灰,黑一块白一块的,弄得他看起来颓废了不少。
他抚了抚胸口,喘了好大一口气说道这祠堂里的怪物。
那怪物长得又恶心又可怕,就像是长了四条腿的人,还有两只像螳螂臂似的手。它的头是个人头,整个身子都烂了大半,还溢着腥臭的黄脓水。
要是只是普通的怪物他也就不怕了,毕竟低级妖兽里什么奇葩都有,半人半禽的他也是见过杀过的,只不过这个祠堂里的更恶心,还腐烂了大半露着骨头。但问题是这个怪物不仅仅长的怪,它还吞吃灵气,受了伤也能瞬间愈合,以他金丹的修为砍出的伤都影响不了它身体的活性,堪称比蟑螂还不死。而且它的两只肉螳螂臂坚硬又锋利,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和他的佩剑碰撞到一起竟能碎了他剑刃一块。
流行的佩剑虽没莫凌烟的好,但也是距离先天灵宝只有一步之遥的顶级后天灵宝,没想到竟然能让这个呆在凡间的怪物给碎了刃!
剑修没了剑能干什么?流行他不过是个金丹修士,还不能做到无剑胜有剑,万物皆为剑的程度,佩剑碎了他只有逃的命。
最可怕的是他在逃命过程中发现这祠堂里竟不只一只这种怪物,还一个赛一个恶心。
谢玄阳听完若有所思。听流行的口气,这种怪物不是有修为的妖兽,只是单纯的用肉肢攻击而已。他没听说过世间还有这种能碎了后天灵宝的怪物。
这时,空气中从远处传来隐隐恶臭,光是一点点味道就足以让人胃里翻滚,喉中犯哽。流行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恶臭的越来越重变得更差。
“它们来了。”流行一咬牙,扶着墙猛地站了起来,“它们又来了!”他怒骂一声,拽着谢玄阳冲着反方向撒腿就跑,“没完没了了!”
第21章
流行拉着谢玄阳一路狂奔。谢玄阳不知道他被拉着跑了多久,流行拉着他跑起来速度很快,连缩地成寸的法术都用上了。
石道斗折蛇行,弯弯绕绕,谢玄阳被拽着在这石道里绕来绕去,过了不少转角。他方向感本就不太好,此时更是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流行又拽着他冲过一个转角,转角后的石道不长,在石道的尽头出现一个石门。石门后的光亮与石道内幽暗的油灯光截然不同,乍一看十分刺眼。
“等等!”谢玄阳叫道。
贸然进入突然出现的石门不是个好选择,此处又是岑家人的祠堂,他们在祠堂设下这么多东西,谁知道这石门后会不会有比他们身后的怪物更麻烦的。
但谢玄阳说出这话的时候流行已经冲了进去,他被流行抓着手腕,在惯性下也一头栽进了光亮中。刚进去他就撞到了一堵肉墙上。
流行修行这么多年,身体早已维持在巅峰状态,谢玄阳和他相比身材小了不少,个头连流行的肩都没到。在极快的速度下撞上流行的背,谢玄阳一时间头昏脑胀。
这个体型真是弱。谢玄阳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第一次对他现在少年的身体有些不满。
恍惚间他听到前方传来听不出意味的声音,也不知是在说什么,那语言谢玄阳从未听过,像是低喃又像是远古时期祭祀的桑林之舞。
听着听着,他的头更晕了,昏沉沉的,似乎是睡意涌上头。
不对!谢玄阳猛地惊醒。
他现在是修士又没受伤,身体无需休眠,他怎么会有睡意?
他深吸口气,心中默背紫霞心法。这是他每次清心时都会做的事,紫霞心法不但是他所修之剑搭配的心法,其中还饱含道家精髓,清心净神。
脑中的昏意一洗而空,谢玄阳这才抬眼仔细打量起他们所处之处来。石门后还有一道石门,相比第一道门来说较小,门框更厚,与第一道门间形成了算不上大的隐蔽空间。这空间不算宽,却恰恰好能将身材修长不是肩宽身壮一类男子的流行遮挡住。
谢玄阳稍稍侧头探出一点,向石门内部看去。那里是个巨大的祭坛,祭坛的地面上有着一道道很深的沟壑,沟壑连接在一起形成了无数文字。这些文字肯定不是四国的字,谢玄阳在西凉皇城借住时看过许多书籍,四国的文字都有接触,他没见过这种字体,但这些字莫名眼熟。
这些由深壑构成的文字排列整齐,成一个个条状向祭坛中心汇去。祭坛中心有个放着木盒的高台,高台下有四条盘绕抬颈却低首的龙雕,镇守四角,龙口衔有夜明宝珠。这是祭坛内晃眼的光线就是这些夜明珠发出的。
谢玄阳见那四龙脸色不由发沉,暗道不好,这祭坛若是暴露在世中定会掀起腥风血雨。若是传去西凉,他那位三皇子友人定然不会再是一贯的懒散,不惜西凉与北辰间目前平稳的局势,费再大的功夫也要跑来将与此处有关的一切生灵都消失个干净。
四龙抬颈低首口中衔珠,意为龙臣服,是对龙最大的不敬,其中侮辱的意思不下于人被要求从另一人的胯下爬过。
这些岑家人犯了大忌!
谢玄阳心想此事完结后定要毁掉这里,绝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此事。他看向祭坛中央围着高台祭拜的岑家人,眼中阴晴不定。
“谢师弟?”流行的低喊让谢玄阳伸向剑柄的手一顿。
“怎么?”谢玄阳不动神色地收回手,流行站在他前面,喊他时也只是微微侧了点头,以流行的角度看不见他刚刚的小动作。
流行指了指祭坛中央的岑家人,压低声音说道,“你看那里,那些岑家人旁边,是不是师弟他们?”
谢玄阳这才注意到那些跪在地面上,双手扑地行大礼的岑家人身边还有两个棺材。那两棺材没盖上棺盖,也没平稳放在地上,而是一端放了撑脚微微竖了起来。不过竖起的高度也不高,谢玄阳只能看到棺材里各躺着一个人,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他们都穿着白衣。
那些岑家人各个身穿华服,他们礼拜时是背着谢玄阳这个方向的,他无法看到他们的面容。等他们站起来了转身走到那两棺材旁时,竟有好几个露出的脸皮溃烂,还露出了白骨,还有几个皮肤上有着斑痕。
那些斑痕谢玄阳认识,是尸斑。
他们明明白天才在众人面前出现过,无一不是面容姣好,根本不是现在这样可怕的样子,他们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变成这样?就算是尸人也不会腐烂得这么快。
难道说他们白日是用什么东西掩盖了真正的样子?谢玄阳想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可能。如果他们用东西掩盖了,他不会察觉不到其中的异样。
那些岑家人中走出两位男子,一把将棺材内的两人拖拽了出来。两人被抓着头发,不得不高抬起下颚,将脆弱的颈部暴露出来。他们双眼紧闭,神情痛苦像是有什么可怕地东西在折磨他们,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胸口随着呼吸猛烈地上下起伏。
谢玄阳被两人惊得向前一步,这两人真是不知怎么从他身后消失的莫凌烟和白祈杉。他们果然落到了岑家人手里!
“你别冲动!”流行拦住就想冲过去将两人救下的谢玄阳,死死按住他拔剑的手,“现在情况不明,岑家人能对付修士,你现在出去说不定是送死!”
他被按住,眼睁睁看着那群岑家人用匕首在两人的脖子上放了一刀,鲜红的血近乎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两人白色的天衔宗弟子袍,滴落到祭坛上的深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