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曾听说过万象盒有灵,但它已存在千万年,衍生出器灵来不是不可能。可万象盒的能力也只不过是暂时储存魂魄,又怎么会破碎吞噬起含有灵气的魂魄来?
唯有化形又灵力近竭的深渊之物才会有吞噬含灵气的魂魄的欲、望,但他曾听闻万象盒在被创造出来后就被其创造者定下了禁制,无法自主化成人形。无法化形的万象盒又怎需吞噬魂魄?
谢玄阳百思不得其解,连连皱眉。
“怎了?”闭眼静坐的清霄问道。
流行带一众魔修消失后,一行人就移步临镇暂时安顿下来。而莫凌烟白祈杉的储物袋早在被抓住岑家人抓住时就丢失了,清霄察觉莫凌烟出事时就以缩地成寸法赶来,没带上凡间财物。以谢玄阳储物袋中的少量钱财,四人仅能在客栈要下两间房。
莫凌烟因护白祈杉而伤,白祈杉自然为照应他与他同住,谢玄阳也就与清霄同屋。清霄与他回房后就五心朝天静坐下来。他闭着眼,但屋中之人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想那岑家魔物。”谢玄阳与清霄将万象盒之事一一道来,说完长吁一口,“若不是万象盒,那还能是什么深渊之物?哎,想不通。”
谢玄阳想得头疼,给自己倒了杯水就想喝着冷静冷静心思。
“莫喝。”清霄道,“凡物杂质多。”
“无事,只是少喝些。”谢玄阳回道,便是将杯子端起要喝下。但当他贴上杯沿时,唇碰到的却不是泛着凉意的杯沿,而是一只温热的手指。
“嗯?”谢玄阳侧头向斜上看去,清霄站在他身边,那只手指也是他的。
杯中的水本是凉水,谢玄阳隔着杯身都能察觉到其中的凉气。但此时的杯身却微微泛热,有缕缕水汽从杯中飘出。
“凉水无益。”清霄垂眼看着他,以谢玄阳的角度能看到他那微卷的睫毛。清霄的睫毛很长又密,覆在他清眸上,谢玄阳一时间除了好看两字想不到其他词来形容。
他的双眼像是幽静的深潭,深不见底,仿佛能将注视着的人吸进去。
清霄松开手,走回到他原本静坐的位置又坐下,“喝吧。”
“嗯……”谢玄阳反应过来,脸上有些发热。他竟看清霄看呆了。他喝着手中的水,明明水温正好,温温热热的,但滚进他的喉中时他竟觉得有些灼热。
“你说万象盒不可自主化形。”清霄没察觉自己做了什么让谢玄阳心中难以平静的事情,继续说起刚刚谢玄阳所说之事。他问道,“那若是外界所求,可否?”
“那自然也不——”谢玄阳顿住了。
万象盒的能力之一是应万愿,若是有人向它许下能使其化形的愿望,它的确很有可能因此化出人形。但万象盒化形所需的灵力太多,若是又同时需完成其他的愿望,就算是神器级别的万象盒灵力都很容易灵力不够。
或许还要加上万象盒本身抵抗来自地府的吸引所消耗的灵力。扣上深渊印记的东西若擅自逃离,深渊便会不断发出引力将其召回,此力的大小根据时间增大,逃离得越久此力越大。
到了地府派出鬼差寻找的程度,这万象盒定是已遗失很久未回了。若是这样,那万象盒灵力枯竭到急需吞噬含有灵气的魂魄也就有理可言了。
“原来如此。”谢玄阳顿时想通,“但真是这样,那就不能再等下去。”他放下杯子,“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到了直接对修士下手的地步,这万象盒的情况已十分不好。若是再拖下去,它很有可能屠城。”
说着谢玄阳急步向外走去。他必须尽快找到万象盒所在之处,以免它犯下更多事,破坏凡人本来的生死命线。
“我与你同去。”清霄掐了几道手诀,在莫凌烟白祈杉两人的房间设下护法,紧随谢玄阳的脚步赶去。
此时已是午夜,也不知是每日阴气最重之时的原因还是什么,谢玄阳很明显能感觉到阴气的流动,他腰间的匡和匙也嗡嗡作响,发出沉闷的低鸣。匡和匙表面的字符有金光流转,在黑夜中很是显眼。
侧耳细听,空气中仿佛有空灵之音。谢玄阳望着四周,左顾右看却分不清此音从何处传来。他知道这个声音不对劲,伴随着此音的高低起伏,他的匡和匙浮现出的光芒随之改变。
匡和匙并不会轻易如此,除非有极阴之物即将破阴门而出。极阴之物若是出世,定会引得人间大乱,疫病肆意,天灾降临,死伤无数,修仙界也无法独善其身。
这样的灾祸千年前曾出现过一次,当时谢玄阳家族中人因此四处奔波,事务繁忙至极。
有人想让千年前的灾祸重演!谢玄阳惊得冒出冷汗。
“那里。”清霄捞着谢玄阳的腰就向一个方向袭去。与谢玄阳相比,他缩地成存之法娴熟很多,只是一瞬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乱坟岗。四周布满雾气,青色的磷火漂浮在空中,磷光映得雾气呈现出大片大片青蓝,诡异得很。
谢玄阳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突然踢到一块硬物。那物被踢得咕哩咕噜地翻滚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谢玄阳低头一看竟是人类的头骨!
再看周围,零零散散的有人骨堆叠成山,有些骨上还有着野兽啃咬的痕迹。
谢玄阳心觉怪异。他记得北辰这片地带并没有这么大的乱坟岗,近些年也无大量人死亡,怎么会如此多的人骨在此?瞧这数量怕是不止一城池的百姓。
“幻阵?”谢玄阳怀疑道,他转头询问身边的清霄,“你觉得呢?”
“不知。”清霄对阵法并不擅长,只是懂一些最为基础的东西而已,“不管如何,破了便是。”说着,清霄佩剑出鞘,就是劈去。
他的剑很霸道,所过之处万物尽毁。只听震耳欲聋的轰响,可怖的巨型剑痕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清霄的一剑不但劈散了迷雾,还将夜空中厚厚的云层都劈了开来,露出清澈的月光。
月光洒向地面,也照出了原本藏在迷雾背后的一行人,仔细看去竟是群骷髅穿着华衣。他们有的手持白色灵旗,有的手握祭刀。他们的脚下躺着许许多多的人,那些人显然是刚刚死去,他们的血沾在祭刀上,沿着祭刀繁复的镂空刀纹滑落,落到地上,更多的血从他们的身下蔓延开来。
那些人都是北辰的江湖人,谢玄阳在徳义山庄的宴席上见过他们,其中好几个都是他眼熟的脸,他们曾坐于同桌吃过酒。
岑家人拿他们下手了。
谢玄阳的目光扫过那群华衣骷髅,不,或者说是那群岑家人。他们的脸上有的还残留着些许皮肉,显然是岑家人的面孔。他们比先前交手的时候腐烂得更加厉害,谢玄阳不知他们变得如此之快的原因。
他的视线定在了岑家骷髅中唯一一个完好无损的孩童身上。这个孩童他认识,是他照顾过的岑家小七。他的身躯太完整了,在一群骷髅和流血的死人中鹤立鸡群。他穿着一身金丝梧桐叶纹的锦袍,头上扎着个可爱的巾包,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毫无威胁的孩子。
可是他在这样的环境下比任何人、任何物都显得诡异千万倍。岑小七坐在岑家骷髅身后的骨山上,怀里抱着一颗人头,双脚悬空前后晃动着。他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看着地上的死人时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
见来人,岑家骷髅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扭动着他们的颈骨,将暴露着眼球的眼眶转了过去。谢玄阳似乎都能提到他们颈骨转动时发出“卡咋”的摩擦声。
他们的眼中显露出震惊,若是他们脸上的皮肉还在,若是他们还能控制面部表情,这群岑家人的脸上定满是恐惧——
他们看到了清霄造成的可怕剑痕。
岑家人不知此世中还有能造成如此剑痕的人。他们虽是尸人,但千年来却从未见过修士,也不知剑修为何物。他们以为谢玄阳一人的剑已经够可怖了,没想现又来了个清霄。
“遗风?”清霄看清岑小七的面孔,还以为遗风也从天衔宗来到了这里。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下一眼清霄就已确定此人绝不会是遗风。他们虽有着同一张脸,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遗风修道千年,行为举止中早就融入了不少道修的习惯。即使他一直是小童的身躯,性格中也残留着些许孩童的纯真,但旁人看他绝不会忽略他周身的玄意,将他当作普通的小童。
可这个岑家小童却是第一眼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孩童,若是在正常的场所见到他,听他嘻哈发笑也都会认为他是在玩闹。
“他的模样与遗风小师叔很像?”谢玄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