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我没疯。”宫云瑞笑道,“上古有言,龙族所御之气乃为龙气。龙气可御,从不是无控之物。如今我学得上古龙语,又有万人之血相助,怎不可驾御了?”
他顿了顿,“哦对了,万人万人,还少一人。”
他的目光发沉,狠戾地扫过众人。他这一方的下属修士们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视线而动,只要宫云瑞一声令下,他们就可立刻上去取那人性命为成大事。
众人原以为将会有一场恶战发生,可宫云瑞却出人意料地突然大笑起来,“你们?我一个都不要。你们以为我会为了你们间的一条命赔上时间?哈!吉时将到,我的仙长们自会为我送来祭品。”
宫鸿逸一方的众人这才发现平日里一直跟随在宫云瑞身后的修士们少了好几位。可宫鸿逸一听却是定了神,一反方才令众将撤退的急色。
“你说你的仙长?”宫鸿逸道,“你怕是等不到了。在李道长面前他们不值一提。”
宫云瑞闻言一愣。被这么提醒,他才发觉自己刚刚不知怎的,竟将谢玄阳和那位随宫鸿逸而来的李道长忘在了脑后,就好像有什么故意引导他不去注意他们,就连平日里最得力的助手文冶都被他忽视了。
宫鸿逸的提醒就好似打开了禁锢他思维的枷锁,宫云瑞霎的就想起了文冶看清那位李道长时脱口而出的称呼——清霄。
清霄?!竟然是清霄?!宫云瑞愕然地转脸看向谢玄阳、清霄他们,只见他们侧首低声交谈,全然将在场众人当作埃土。
“竟是他……”宫云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双眼大睁有些恍惚地喃喃自语道。他垂首以手捂眼,少顷他的喉中突然发出沉沉的低笑,“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是他!鸿逸哥啊鸿逸哥,你真是好生厉害!竟能让他助你!”
他弯眼直直盯着宫鸿逸的脸,想从他脸上找出些胜利者的姿态,但无法。宫鸿逸那张铁面上此时只有面无表情,他看着他,就好似个路人冷漠地看着一个突然发疯的疯子。
“你真是.....”宫云瑞渐渐停下笑声,最后变为一道讽刺的嗤笑。他定下神情,“如此,臣弟也只能俯首称臣,甘做陛下你手下的一员了。”
宫鸿逸垂眼看着他没做声。
宫云瑞嘘稀长叹,摇摇头,踱步到宫鸿逸身前,双手抱拳,终是弯下了他总是笔直的腰,“陛下之能,臣弟当真甘、拜、下、风。”
他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四字。“风”字落地,利刃入体割开肌肉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匕首被狠狠推进了宫鸿逸的胸膛。
宫云瑞抬起头,脸上的笑容风华绝伦。他本就是一代长相儒雅之人,此时眼尾带着红晕笑着更是好看。
“别开玩笑了,鸿逸哥~”宫云瑞笑道,“你我之间......”
“早就是不死不休。”宫鸿逸接道。他难得没显露出嫌恶,低下头贴近宫云瑞的耳旁,“我知道。”
“哈哈,果然不愧是兄长你。”宫云瑞嘴角溢出猩红的鲜血。他心口亦然被刺入一把匕首,深深埋入唯留握柄在外。
“宫云瑞,你猜。”宫鸿逸双唇贴在宫云瑞耳边,两人仿佛亲密无间,“我擦心而过,你正中心脉。谁,先死?”
“哈哈哈哈哈!”宫云瑞大笑着,一把推开了他,深陷胸口的匕首也随之拔出,温热的血喷涌出来犹如红色的小泉眼。
他道,“宫鸿逸,你赢了。”
第39章
宫云瑞为皇位争了数年, 费尽心机, 不择手段。他杀了多少人, 手上沾了多少血, 他自己早就记不清了。宫鸿逸有句话说的没错,宫云瑞是个人渣, 但他这个人渣却不本是如此。
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呢?宫云瑞胸口涌着血,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回想着。
哦, 对了,是他七岁时,他还是个向往咏诗作画的幼稚童子。
宫云瑞年纪小小就有着一手好字,无论是画作还是作出的诗文,每每让教导他读书的先生少傅见了都赞不绝口。
那时的他就想着以后做个闲散王爷, 御笔挥墨,相会各地才子。若是作出了好章、好画就拿去给母妃赏赏, 打发些宫内的无聊时间。
可当他与母妃说道这些时得到的却是母妃狠狠打来的一巴掌, 将他的脸打撇过去,红肿起来。
“云瑞,云瑞, 你怎能有这念头?”宫云瑞记得他的母妃当时将他那些被少傅夸奖过的得意诗词画作撕了个粉碎。
她红着眼眶, 面上满满怒他不争的愤容,恨道,“你是皇子啊!”
“可我…也只是个皇子啊…母妃。”宫云瑞缩了缩脖子,糯糯地说道。他从未见过她发过这么大的火,他的母妃从来都是娟好静秀的淑南女子, 细声细语,从未有过说话高声。
可她却在知晓他的志向后大发雷霆,连总是不屑的打骂都使了出来。
“你是皇子!云瑞,西凉的将来在你手上!”他的母妃道,“你身为皇子却整日想着吟诗作画,而不是如何治国,西凉以后怎办?连皇子都如此,那还有谁忧国忧民?还有谁能安天下?!”
宫云瑞道,“不是、不是还有父皇……”
母妃见状恨得眼更红了一分,抬手就要再给宫云瑞挥去一巴掌。她高高举起手,却最终还是忍住了,她道,“你父皇?就你那荒唐到宠幸阉...的父皇......”
她咬着唇,强忍着想要脱口而出的怒骂。她捂住嘴深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道,“云瑞,我的好云瑞,你记住,这个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他。”
“母妃,我……”
“云瑞!”母妃止住宫云瑞未出口的话,蹲下身子,一双柔荑压在他肩上。也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宫云瑞险些站不住 。
她道,“西凉早晚会毁在你父皇手上。盛世太平只能靠你,云瑞。”
“可、可是…母妃,我……”宫云瑞抿了抿唇,说道。他神情挣扎着看着他的母妃。他想,这西凉不仅仅有他一位皇子,就算他不去做也会有其他皇子去做。
可他的母妃显然不想听他这种话。宫云瑞看见他的母妃跪在他身前,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她将脸埋在他的颈侧,不一会儿宫云瑞就感觉到他的衣襟有了湿意。
“云瑞,好云瑞……”母妃的声音带着颤音,让他听得不由内心随之颤抖。她道,“母妃求你了。为了西凉,为了母妃,你…你去做好不好?去成为新皇好不好?”
然后他怎么回答了?宫云瑞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动过画笔,再也没以闲情雅兴做过诗词。
整个皇宫中,宫云瑞只在乎的是他的母妃。他最听母妃的话了,母妃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听,每一个愿望他都会完成。即使他因此带上了欺世的面具,成为了他最为厌恶的那一类口蜜腹剑之人。
他厌血,可他现在手上沾染上的血已洗不净。他爱画,可如今想画也已再也画不出当初那般纯净的画作。他想以诚待人,可却无论如何都摘不下带了多年的面具。
这些又怎样呢?他为了母妃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放弃。
可偏偏他所做的这一切如今都成了他人的嫁衣!成了宫鸿逸这个混蛋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