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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座从在外面看就是富丽堂皇的庙宇,石子铺路弯弯绕绕,巨石层叠而成的石阶直通庙中。谢玄阳来到庙中,进门就看见一座巨大的佛像,头戴黑珠,伸手张指,眼睑低垂微张,像是居高临下地正盯着踏入庙中的人。
    再往上看去,顶布琉璃,彩绘的十八罗汉,身着僧袍,各个双眼发白竟是没有画上瞳孔,在这阴森森的环境下更显狰狞无比。但再一仔细看竟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些缥缈的佛意来。
    谢玄阳不信佛,东都人也从不信佛。剑修信剑,道修信道,修士里除了那些佛修以外根本没人信佛,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修魔者更是如此,要让他们去信一群西方来的佛祖还不如让他们放弃修炼跑去混吃等死来得实在。
    这样一来这庙中的佛像就显得十分讽刺了。
    谢玄阳对上那尊巨佛像低垂的眼,意味不明地冷冷一笑。他抬脚向内走去,刚一动便见那尊佛像的眼球咕噜一动,竟是跟着他的动作。这种诡异的事放到旁人的身上早就吓得腿脚发软,不是惊叫地转身跑出去,也得脸色惨白。
    谢玄阳却是面不改色,脚步不停地往内走。掠过佛像身前的香台时,台上的两根白色烛台忽地“噗”的一声燃上了烛火。这烛火幽幽地发着青,映在佛像的双瞳中就像是它紧盯着谢玄阳的眼睛冒出了冷冽的青光。
    寂静的空气中隐隐有不清不明的声音飘出缠绕在谢玄阳的耳边,像是诱哄孩童睡觉的安眠曲,让听者昏昏欲睡。
    “滚。”谢玄阳低喝道。
    他此时的心情很不好,语气中已满满都是不耐烦,根本那个没闲工夫和这等虾兵小将纠缠。许是他这一喝起了作用,身边缠绕着的喃喃低鸣骤然停顿,像是哆嗦似的嗡了一声,一阵阴风四起,从庙内深处涌出,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感觉。
    但很奇怪的是这与寻常冰冷阴风不同的温热并没有给人带来些舒服的感觉,扑撒在皮肤上驱赶走空气中的寒凉,却也给人骨头上徒增了些黏黏哒哒的阴冷,着实恶心。
    谢玄阳管不了这么多,逆着这阴风就向内走。这个鬼地方越往里走越热,走到最后整个空气都变得滚烫,走在里面就好像在沸腾的开水里游泳。
    过不了一会儿,谢玄阳眼前豁然开朗,他来到了间石室。说是石室其实并不恰当,说实了这个是天然溶洞,溶洞中是个巨大的深坑,下面流淌的尽都是不断翻滚的金红色岩浆,咕噜噜的是不是有岩浆泡炸开。
    空气就是被在这些岩浆泡炸开时喷出的热气给烘得灼热。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谢玄阳此时正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这是溶洞中唯一一处凸出的地方,也是唯一的进出口。
    难道诛沉所藏之地不是这里?
    他心里琢磨着:不可能,千年前那群魔将也不可能吃饱了撑着在修个没用的庙宇,他们又不信佛,不需要祭拜,这庙又是此块地界中唯一一个建筑物,只有可能是修来守着诛沉的。
    谢玄阳低头思索一会儿,忽然催动体内深埋着的魔气覆上双眸看向岩浆表面,便见几串半透明的字符浅浅浮现着。那些字符的颜色非常接近岩浆的金红,一不注意就有可能忽略过去。
    谢玄阳蹲下身,手掌呈爪紧紧扣住石块边缘,向外探出身子。这几串字不但颜色太难辨认,连字体都不大,如果不凑近些看根本分辨不出它们写了些什么。
    金戈铁马,尘卷烽烟破疮痍。北风寒,金城泣柳百民泪。如若长安破,邺下举目四凄,英雄旌旗扬,经年不还归处。
    且问来者北伐否?
    谢玄阳沉吟着,这个问题很显然不是那些魔将们留下来的。
    那些魔将出身魔界,未归入太|祖麾下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在他们看来杀的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还是千千万万的人没什么区别,杀的是哪国之人也没区别,所有的凡人在这些以杀戮为道的大魔眼中都不过与草树刍狗无二。就算是后来跟随太|祖建立东都,学会了收敛,为此国鞠躬尽瘁,他们潜意识中对人的认知还是那般。
    像这类思虑战事之后果的问题的只会是从小生于凡间的人将,但人将对魔气的掌控一般,不足以在此中留下这样的问题,那此问必当来自太|祖本人。
    谢玄阳起身,手持赤霄红莲以剑为笔于空中写道:
    “戮伐为民,为生,为以战止战。今大业已成,国泰民安,是以不伐。”
    落笔翩翩挥翰成风,一气呵成,势有气吞山河之意。
    末笔落下,浮于岩浆表面的问题如融化般消失交融,最后揉成一个全新的大字——善
    然后在岩浆泡炸裂时溅出的灼热浆液中也消失了踪影。
    谢玄阳低头再一看,滚动的岩浆还是岩浆,除去那些字符消失外似乎不见有任何改变。他不免心生疑惑,不知他方才回答的问题意义何在。
    他掐指算了算时间,心道不好,按照清霄解开朱雀界门封印将他推进来的时间来算,到现在大概已过了酉时末,怕是再过不久太阳便会没地,入戌至黄昏地脉之源出世时。他必须立刻找到诛沉,否则一旦错过时间被花文钰那厮得了逞,他就再也没法回到清霄身边了。
    谢玄阳的目光左右扫过,最后定落回岩浆表面。他一手成拳,另一手紧握剑柄,深深吸了口气,灼热的空气涌入他的鼻腔,将气管灼得火辣辣地发痛。他后退一步,忽然一跃而起跳向脚下的岩浆。
    滚烫的热风擦在他的耳旁,撞擦着他的面颊,将他逼得睁不开眼。没有烧灼的痛,也没感觉到滚烫的液体包裹住全身,谢玄阳只感觉到自己撞上了片坚硬的地面,撞得生痛,骨头都要被撞散了似的,痛感直冲大脑,缓了好一会儿才摆脱发黑的视线。
    谢玄阳以剑撑地支起身体,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溶洞,这个溶洞中没有岩浆,四壁上也没有出入口,中央有个巨大的祭坛。他现在就是摔在了这个祭坛上。
    谢玄阳心中暗暗道:果然如此。
    岩浆浮于表面成幻象,浆下暗藏真正的石室,这种欺骗掩盖的手法和他们在雪原私库时遇见的那个灵泉阵一模一样。
    谢玄阳了解他的双亲,这两人虽说性格上各异,甚至说完全相反,但有时候他们的思维方式近乎相同,特别是这种在布下掩盖唬弄别人的时候。父亲谢凝远能想到扔下个灵泉幻象妨碍人找到真正的石室,李易山也能想到扔下个岩浆幻象。
    只不过李易山心思坏眼儿坏眼儿的,在幻象里塞了个空间转换折叠的术,愣是将真正石室的入口和石室底的距离拉出了千米,这个高度论是哪个修士摔下来都得摔的头脑发晕,若是换做头朝下,怕是脖子都得摔断了去。
    谢玄阳揉揉太阳穴,暗骂一声“亲爹坑儿”,便开始打量脚下的这个巨型祭坛。
    这祭坛与当初他在北辰岑家看见的祭坛有点像,都是地面上有无数道很深的沟壑,只不过岑家祭坛当初的沟壑连接成一个个文字,这个祭坛的沟壑则是云雷状。
    祭坛中心有个高台,高台下有四座兽雕,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镇守四角,口衔有夜明宝珠,这四兽方位刚好与皇城的几大城门相对应。
    谢玄阳来到祭坛中心,便见四兽守着的高台上有道形状奇怪的凹槽,他拿出完整的玉玺比划了下,恰好吻合。
    看来只要把这玉玺放进去,诛沉就能开启。
    但现在还不行。谢玄阳又算了算时间,距离太阳沉地还有半壶茶时间,他必须等在那一刻开启诛沉,才能真正将地脉之源抢来。
    再等等。谢玄阳按着自己的心口,透过自己砰砰跳跃的心脏感受着清霄。他闭上眼,释放出自己体内的灵力布入整个石室溶洞中,填入祭坛地面上蜿蜒的深壑,沿着沟壑的云雷纹一路铺开如蜘蛛网般布满祭坛。
    界外晚霞映红了天边,赤红的日阳渐渐下沉没入山沿。
    就是现在!谢玄阳霍然睁眼。
    “谢玄阳——!”
    伴随着这声怒喝,判官笔化作一道玄影闪电般掠出,直逼向谢玄阳,将他的手背贯穿,猩红的鲜血淋漓而下,眨眼间将润白的玉玺狼雕染成了红色。谢玄阳左手出剑与手持剑的来人剑刃相击,同时染血的右手不顾伤势,猛地将手中玉玺按入凹槽之中。
    霎时间祭坛云雷沟壑金光四溢,诛沉开启,界外雷声轰鸣,地动山摇,天空漆黑沉不见光宛若末日时,祭坛中央四兽仰首,无数光亮从四面八方冲涌而来,在高台上方汇聚,渐渐形成一朵盛开的玉莲。
    本该在灵山的地脉之源!
    花文钰气得肝胆俱裂,因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的血脉翻滚,金瞳中尽是杀意。他怒喝道,“你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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