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四十分,侦查组组长那行主持召开侦查组会议,听取法医金华的尸检报告。上级有关领导参加。那行沉重地说:“同志们,雅致凤凰园案是符江县近二十年来死人最多丶手段最残忍的凶杀案,也是红阳市近十年来数一数二的刑事重案。面对如此重大的惨案,作为我们公安战线的同志来说,除了尽快破案捉拿凶手,眼下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我们从查看发案现场回来连夜召开这个会议,充分证明我们对此案的非常重视。现在请金华法医对现场尸检的情况做-简要汇报。老金,说吧!”
金华法医拿出尸检记录,仔细看了一遍后说:“好,现在我以法医的身份向大家汇报一下我从法医的角度对现场尸体的检测情况。我们在检测时,市刑警大队的徐敏-直在现场,汇报有误有漏的可请徐敏纠正和补充。”
“都是同行,没什么客气的,说吧,抓紧时间。”那行说。
“好的。”金华说,“嗯,现场一共有四个受害者,一男三女。其中在客厅的一男,年龄在四十至四十五岁之间,身长一米七五,体重约七十五公斤,身体各部位合适均称,无残痕无缺陷。其致命伤是额头重创加颈部一处刀伤。额头伤囗长一厘米,深一点二厘米,可见头骨,伤囗不齐较紊乱。颈部一刀伤长一点八厘米,深零点九厘米,几乎割断整根颈动脉。死因是失血过多导致死亡。检测时尸体已冰凉,血液已凝固。”
“两个女的呢?”侦查组副组长钟有全问。
金华说:“客厅一女死者,年龄约二十二至二十八岁,不超过三十岁。身长一米六二,体重约五十五公斤,白皮肤,瓜子脸,五官端正,胸部丰满,身材修长,长得十分漂亮。经尸检,死者头部有-处刀伤,但致命伤是在右颈部的一处长两厘米,深一点一厘米的刀伤,而且右动脉也几乎被割断,死因是血液大量喷发而死。检查时尸体已凉。血液基本凝固。”
“还有别墅楼上一女人,”金华法医继续说,“年龄在五十五至六十岁之间,身长一米五八,体形较瘦,体重约五十公斤,脸上皮肤黝黑且粗糙,明显是野外活动较多或长期生活在农村。死亡原因是左手脕被剪刀戳断动脉流血过多而死。检测时,尸体己凉,血液已凝固。以上三人,从尸体的冰凉程度和血液的凝固状况,以及贴地的皮肤僵硬程度和尸斑来看,均死于三至六个小时前即昨日晚八时至今天凌晨一时半左右。至于尸体温度和血液凝固的程度与死者死亡时间有差距,那是因为冬天温度过低,室内又没开空调和其它取暖器的原故。据我们带去的温度计显示,当时,98号别墅内室温只有摄氏5至4度。”
“不是还有一个女的吗?”周兴宇问。
“是的!”金华说,“还有一女,年龄大约在十六至十九岁之间,身长一米六六,身材苗条,皮肤白晰,脸蛋乖巧,其致命伤嘛……除了头额上有重撞伤外,颈部有一处整齐的刀伤,虽伤囗不宽也不深但流血较多。另外,经仔细勘察,脖子上似乎有数条掐痕,所以极有可能是被掐......”法医金华说到这里停止了。
张文理说:“死因是被掐致死是吧,怎么不说完?”
金华看了眼那行,说: “不是我不说,而是那队要我不要对外说这个女孩没死。”
“女孩没死?”张文理一惊,问那行,“是这样吗,那队?”
那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看了眼金华法医,又看看季一天,季一天向他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对金华法医这么说过。”那行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安排?那女孩现在何处?”李阳很不高兴地问。
那行说: “我是考虑到案子的特殊性和复杂性才这么对金法医说的。既然金法医说了,那也就没啥密可保了。这女孩脑部伤势十分严重,已重度昏迷,现正在医院紧急抢救。”
“案子处在启动侦查中,该保的密还是要保的。那女孩还活着的消息千万别泄露出去。同时,由市刑警大队加派警察保护这个女孩的安全。金法医说完了吗?”上级主要领导周明亮问。
金华说:“初步检查就是这样,至于更进一步的问题嘛,如果有疑问,可进行尸体解剖和各种指标化验以后才有一个比较确切的答案,譬如:两个年轻女人生殖器里有无男性活体精液及肚子里有无身孕及三个死者的胃里有无毒药及其他致命的物质成份等等。”
李阳说:“案件的性质你还没说呢!也就是说,倒底是自杀,他杀,还是什么,你总得有个说法吧?”
“是啊!”季一天也说,"为了使我们的侦查工作少走弯路,你总得给侦查组一个导向性的结论吧?”
“季局说的对。”金华说,“一般情况下,法医做了现场尸检,可以得出一个案件性质的基本结论。但这个案子......我是怕这个导向性的结论把你们侦查的思路筐住了,使你们放不开视野,那才要真的使你们走弯路呢!”
“没啥,你尽管说,有总比没有好。”那行说。
“有那队这句话那我就大胆推测了。”金华说,“从三个死者来看,因刀伤引起失血过多而死亡是肯定的。至于是他杀还是.......我推测,有可能既是自杀,也是他杀,或不完全是自杀,也不完全是他杀。”
大家感到愕然,甚至有些费解。
李阳说: “金法医,大家都是自己人,说话就不要卖关子。你这么屙尿省鼻子几头揪倒的话可不是法医的风格哦!直接说不是更好吗?”
“我的话还不直接吗?”金华说, “也就是说,本案的死者和伤者很有可能是因家庭矛盾升级而引起的相互戳杀所至。所以说既是自杀,又是他杀,既不完全是自杀,也不完全是他杀,两者皆而有之。”
“是家斗死伤案?!”与会人员一听都惊讶了。
“你的依据是什么?”周明亮问。
金华说:“经我们检测,客厅里两个因刀伤而死亡者的手中都各自握有一把自己家里的菜刀,并且手上丶刀刃上和刀把上都有明显的双方的混合血迹,而且血迹的血型与死者双方的血型一致。可以这样推测,家斗时,这俩人都动用了家里的菜刀,并且边争吵边相互坎杀。先是做样子吓唬对方,后来随着矛盾的尖锐,俩人便真的坎上了,直到他俩各自中刀倒地,流血而死。”
张文理说:“照你这么推断,那老妇人极有可能是俩死者,或男或女的母亲。争斗前,她已经在楼上卧室入睡或醒着。听到楼下激烈的吵闹声和打杀声把她惊醒或无可奈何。后来听吵杀声没了于是便起来往楼下客厅一看,见俩人已倒在血泊中。她急忙下楼查看,确认二人已死。这时,老人已气急,感到一切已不可挽回,于是在自己越想越绝望的时侯,便用自已家里的剪刀剪断手腕动脉血流至尽而死。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老妇人也参与了家斗。”
“张局的推测与我的推测不谋而合。”金华说。
“还有那个女孩呢?”季一天问。
“也好推断。”金华说,“从我检查女孩的刀伤来看,她受伤的时间比前面三个约晚两到三个小时,或许就在我们进98号别墅之前不久。可以这样推测,小女孩可能是这家男主人的女儿或老妇人的孙女或外孙女。从她穿着时尚,打扮光鲜来看,昨天晚上在外过完夜生活回到家己经是十二点过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回家一看,家里的人全部死在血泊中。她在精神忽然受到极度打击和万念俱灰的情况下,先是哭喊呼救,接着便用头碰壁,然后用自身携带的护身器弹簧刀抹颈自杀是极有可能的。各位领导,我的汇报完了。”
如此推定,凤凰园案就是一起因家庭矛盾升级,发展到家庭成员之间动了武。又因克制不了冲动,各方才造成了如此惨案。这种推理似乎可以让人接受,公开出去社会影响也不会很大。因为,从社会治安角度讲,家庭毕竟只是一个细胞。家庭出了问题是一个细胞的问题,再怎么说也牵扯不到社会肌体。如果说社会治安出了问题,那就是社会肌体出了问题,那就不可避免地要追究有关方面的责任了。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大家宁愿凤凰园案是家斗案而不是凶杀案,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人都死了,不用侦查,不用抓人,案子就可了结。案子一结,这事就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可是,作为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的公安局来说,此案能这么轻易地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