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浩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北漠大好男儿多的是,由着她挑,挑上谁,我就立即封他做承颂的金刀附马,管他平民还是贵族,只要承颂喜欢就好!”
李承胤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说道:“承颂可能不打算回来?”
李连浩一愣,旋即怒道:“她还想死乞白赖地嫁给楼君炎?”
“父君息怒!”李承胤呈上一封书信,大义凛然道:“承颂本就是怀着和亲的使命去大晋,未能功成身就,如何能回?”
李连浩看过书信后,眉头狠狠皱起:“她要同大晋皇族的人联姻?”
李承胤笑了笑,眼底有诡谲的暗芒划过:“这不就是两国联姻的意义么?既然感情难求,那便以己之身替北漠做出贡献!”
“做什么贡献?”李连浩眼皮一跳。
“自然是稳固邦交,维系两国和平了。”
李承胤转身离开之际,默默地看了一眼又去斗蛐蛐的李连浩,微微摇摇头。
自己这位阿耶恐怕是悠闲的北苑大王当久了,明明手握重兵却许久未曾征战沙场,只据北漠一虞,猎鹰的雄心早已消散,即使去年叛乱夺位依旧是老样子,未能激发他的野心。
可北漠贫瘠的大地,怎比得上大晋肥沃的土地?
经历风沙日晒的女人,哪儿及得上大晋山水滋养的美人儿。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方是人生最极致的乐事!
既然楼君炎打道去了西境,李承胤虽恨不得将楼君炎千刀万剐,但他却是不会派人追去西境,因他暂时还没有惹怒西境王那个疯子的打算。
西境那边的情况较为复杂,它与北漠与大晋皆不同,它并非是一个统一的国家,而是由五个小国拧成一股绳组成的西境联盟,治理西境的最高决策者是每隔十年便从五国君主中选出一位德行能力俱佳的国主升任西境王,其余四位国主协同治理。
这种朝堂运转机制的弊端显而易见,权利不能高度集中,很多决策政令难以实施,皆有话语权的五人往往会争论不止,朝令夕改。
五位国主不是你得势就是我得势,西境王轮流做,但神奇的是,西境联盟竟已维持了近百年的时间,却不曾土崩瓦解,而西境百姓的日子过得并不富庶,但尚能解决基本的果腹,倒也未滋生出多少民怨。
而最近几年的西境王换了沧国国主韩子陵来当,此人头两年当的还有模有样,同以前的西境王一样与其他四位国主有商有量,结果后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在掌控了军权后,便变得独断专行,一面打压其它国主,意图真正统一西境,又一面不断于边关滋事挑衅大晋。
你若集结军队打过去呢,这位西境王便会奉上降书,甚至残暴地砍掉生事将领的头颅来平息大晋的怒火,可过段时间,他又会派人偷袭,继而故技重施。
一边打你,一边投降。
如此反复,逼的景昭帝颇为头疼。
此人完全不按规则来行事,简直不知诚信二字如何书写,堂堂一介西境王竟三番五次地背信弃义做出这般令人唾弃不耻的事情?
但他本人却表示,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打不赢就投降,打得赢算赚到。
西境王抱着这样无耻的心态,是以,西境与大晋的边疆不甚太平,大战争没有,小纷争不断。
而前两天,西境的左峰将军刚突袭过大晋驻扎在安屯口的营寨,虽然最后夹着尾巴逃走了,可大晋这边也损失了近十名士兵,每次死点每次死点累积下来一年还是要折损好些士兵。
士兵们窝了一肚子火,群起激愤真恨不得杀到西境老巢,这样三天两头的寻衅算什么事,还不如拉出来痛痛快快的干一架。
愤怒归愤怒。
但西境这边从不发动大场面战争,就是小范围挑衅而已,而如今大晋对西境仍是以守战为主,只能加强守卫不妨,尤其更要提高警惕才行。
在西境士兵的‘磨砺’下,这边驻防的大晋士兵变得异常灵敏,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巡逻的士兵更是不间断。
是夜。
一行人趁着夜色的掩映偷偷朝这边靠近,不是别人,正是楼君炎等人。
他们行驶的速度很缓慢,所骑的马皆被套上了马嘴,避免马的嘶鸣声暴露行踪。
而陆燕尔整个身子被黑色披风遮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软软地靠在楼君炎身上,若非仔细留意,根本无法发现楼君炎怀里还抱着个人。
她揉了揉犯困的眼睛,瓮声瓮气地道:“夫君,我好困哦,能不能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渡怒江到西境是晚上,从西境出关到大晋也是选在晚上。
而且,马的速度不快,不是那种剧烈的颠簸,她窝在楼君炎怀里颠的更想睡觉了。
楼君炎轻抚了抚她的秀发,低笑:“想睡就睡,不用特意禀告为夫。等进了大晋的国土,我们就立刻换上一辆舒适的马车。”
从陆燕尔离京到现在,她腹中的胎儿已经有三月了,胎象较之前更加稳固。
知她怀孕,之所以未曾立刻动身回大晋,一则为了养养她的身子,回京毕竟是长途跋涉之举;二便是为着等待怒江的潮汐最弱之日。
微思间,楼君炎没听到陆燕尔的声音,低眸看去,才发现她居然瞬间便陷入了梦乡。
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呼出的气若幽兰花香,好闻又诱/人。
楼君炎心神一荡,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只浅尝辄止便停住了,伸手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又体贴地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以便她更好的入睡。
“公子,西境那边无人察觉,马上就是安屯口了。”意味着他们即将踏上大晋的国土了。
楼君炎颔首:“嗯,绕过安屯口的营寨。”
话音刚落,一道震耳欲聋的鼓声瞬间响起。
了望台上的士兵边敲鼓边大声吼道:“西境又来偷袭了!”
整个营寨一下子沸腾了起来,火把齐刷刷点燃,照亮了整个安屯口,众士兵操起家伙就准备迎敌。
□□手也是刷刷刷对准入侵者,蓄势待发。
娘的,再来偷袭,非得将这伙西境人杀的片甲不留,全歼。
左手持盾,右手持兵戟的大晋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楼君炎等人围困在中央,而外围高处则是□□手。
眼看刀子就要招呼过来,楼君炎沉声道:“我们乃大晋人士,我是工部尚书楼君炎!”
说着,便往怀里一摸,正要将自己的令牌掏出来,结果表情一僵,什么都没摸到。
掉了。
楼君炎:“……”
关键时刻掉链子?
“呸!西境人就是无耻,上上上次才冒充出大晋人来搞偷袭,想不到新花招,又旧招重演了?谁他娘的信,空口无凭,有本事拿出能证明身份的通关文书,我们天天守在这里,可没见什么工部尚书去过西境?”为首的小将厉声喝道,一副明显不信的样子。
楼君炎拧眉:“大晋人的口音听不出?”
“少来这招?你们西境人已经用过了,为了骗过我们,煞费苦心地学习大晋的口音!”
楼君炎:“……”
自证身份的东西没了,本就偷入西境,哪有什么通关文书?
“给我杀,一个不留,为我们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那名小将瞧着楼君炎的脸色,当即不再废话,直接下令。
冷枫等人拔剑,护卫在楼君炎面前,眼看双方自己人就要打起来,陆燕尔忽然探出毛茸茸的脑袋,伸手扯了扯楼君炎的衣袖,然后指着某个方向道:
“夫君,是顾辞!”
☆、第106章 第106章诱哄
“将军,这些人……”
话未说完,顾辞便纵身跃下高台,白衣翩跹,轻飘飘落于马上,挥鞭出了营寨,驻足停在包围圈外。
他淡漠地凝着包围圈中的人,视线掠过楼君炎落在他前方的黑影上,眸中似有冷光划过。
顾辞的手微微扬起:“放…… ”
□□手瞬间戒备,一道道弓弦皆成满月之势。
楼君炎眸色一凛,手不自觉抓紧了陆燕尔的胳膊,随时做好逃离的准备,冷枫翠珠等人皆是暗暗握住了手中的长剑。
许是抓的有些疼了,陆燕尔扭了扭身子,拢在身上的黑色披风微微松了松,露出一双乌黑漆亮的眸子,顾盼生辉。
她好像并未觉察出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只感激地看了一眼顾辞。
顾辞闭了闭眼,手缓缓放下:“放行!”
话音刚落,顾辞便勒紧缰绳,直接策马回了营寨。
围堵楼君炎等人的将士们也偃旗收兵。
陆燕尔趴在楼君炎的臂弯之间,看了看顾辞愈渐消失的白衣背影,咕哝了一句:
“夫君,这算不算是大恩不需要我们言谢?”
“这就算大恩?”楼君炎沉着脸哼了声:“我们本就是大晋子民,放行是理所应当的事!”
陆燕尔顺着他的话说:“好吧,是这个理儿。”
楼君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如玉的脸庞,陆燕尔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便假装瞥向别处看风景,只听得他附在她耳边,阴阳怪气地说:
“夫人可真是好魅力?”
陆燕尔:“…… ”
一行人顺利进入大晋,刚过了安屯口,便换上了一辆舒适柔软的马车,缓缓地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本以为踏上了大晋的疆土,他们便能安全地抵达京城,谁曾想到这竟是噩梦的开始,接二连三遭遇埋伏刺杀,短短六天之间,竟被暗杀了七八次。
那些蒙面杀手出手便是死招,意在取楼君炎和陆燕尔的性命,显然是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到京城。
楼君炎此去北漠带的人虽是精锐,为数却不多,轮番的刺杀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而黑衣杀手却是源源不断地补充换人,保持着最佳的状态,这些人不同于李承胤手下那些酒囊饭袋的府兵侍卫,他们皆是被人豢养的死士,即使不幸被擒获,也是咬碎了藏在嘴里的毒药,立即毒发身亡。
绝不给人留下任何逼供的机会。
死了的杀手身上无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令牌,就连所用的兵器也查无来处,身上更是连胎记都没有。
更诡异的是,杀手的尸身会在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间,化为尸水,全然不留痕迹,来去了无痕。
这是不给人留下任何证据的节奏!
每日,大家神经高度紧绷,白天既要赶路又要防备刺杀,到了晚上本该是休息恢复体力的时刻,可无人敢松懈片刻,月黑风高杀人夜,黑暗中潜伏的危险更甚于白天。
原本景昭帝派了人手来接应,可得知楼君炎去了西境,能耐的,既能从北漠脱困,哪儿还需要人接应,便让他们直接撤了。
谁曾想到大晋竟比北漠还要凶险万分?
而每当刺客来袭时,楼君炎都会将陆燕尔的双眼蒙住,她怀着身孕,不宜见这些血腥的杀戮,虽然眼睛看不见,可她嗅觉灵敏,浓重的鲜血味扑鼻而来,以及那些刀剑穿透血肉的噗嗤声,她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些画面有多残酷而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