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自己去。”沈镜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要走,忽然听见身后春分又道:“其实,我们一早知道魔王当年对我们父母,我们兄长做了……什么,只是……”
沈镜冰脚步一顿。她们为什么会知道?她们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我们一开始也恨他,但是他是个好人……他待我们很好,我们没法回报他什么……”
“沈先生,待他好点。”
沈镜冰脑子里回旋着姐妹俩最后的话语。流燕没有跟上来,不知是带着她俩去了哪里。沈镜冰恍恍惚惚地走着,终于是找打魔王,正在地上蜷着,还保持着方才被打下来时的姿势,运气很好的没有被旁边乱飞的兵器误伤,不过看上去快死了。
魔王微微睁眼,看见恍惚走来的人影,依稀辨出那是沈镜冰,扯了个笑,被那人抱入怀中。
“你……没事儿吧……”
“先生看我像没事儿的样子么?”魔王在这种适合开起了并不合时宜的玩笑,看来还是不会。沈镜冰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说出了“春分和立夏知道你做了什么”。
魔王半天没应,良久才看着他,相当认真地道:“本座快死了,先生就没电什么私心话要同本座讲?”那副清冷淡然的面孔上全是血和泥,有他自己的,也有沈镜冰从春分立夏身上带来的。
沈镜冰一愣,忽然很肉麻地道了一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你……别死……”
魔王更加不合时宜地大笑了起来,嗓子沙哑着,又咳了两声。
“先生啊……本座还没死呢,怎的就平白想我了呢?”
魔王又正色了:“沈先生......沈镜冰......”这或许是魔王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本座从来都喜欢你,没有缘由,或许是种病吧......本座以前从来没有尝过这种病,而且,好像已经医不好了......”他说得话已经断断续续起来,沈镜冰竟然都不敢听下去,不知为何流不出眼泪的眼睛眨了眨,偏过头去,不忍心看。
“本座这是好不了了……”他说,一语双关。手想抬起来再碰一下沈镜冰,却已经没有力气了。沈镜冰也不敢去碰,怕碰到那双比平时还要冰冷的手,自己能当场疯掉。
“本座走了,要记得想我……是本座算计错误,不过先生日后不准喜欢别人。”他果然还是有那么几分言情小说里霸道总裁的天赋的,比如说,占有欲强。
“那你先别死,我保不齐我不会移情别恋,喜欢上个跟你一样的家伙。”沈镜冰用这种方式准备让自己忘掉眼前的一切,好像是自己在同他端着酒杯月下闲谈一样自在没压力。
但那毕竟是幻想。魔王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笑,直到那双一直清明淡漠的眼瞳逐渐黯淡下来,不再有光芒,他这才是死了。他浑身的灵力大部分都散去了,没东西支撑身体,居然一点点随风散去了。
到最后留在沈镜冰手里的,竟然只有一块黑漆漆的魔丹。
他这时候才哭了出来,那眼泪就这么疯狂地往外涌出。他把那魔丹紧紧捏在手心,抱在怀里头哭得几乎要死掉。
这什么破世界观,双男主还能死一个的?!
他妈的谁创的世界!滚出来!还老子男朋友!
可他咆哮埋怨又有什么用呢?魔王现在死了就是死了,难不成还能改数据让他活过来?就连自己的系统尸体都凉了这么多年了,在这个世界开金手指开挂有用的?
沈镜冰一下子浑身无力,自己从来都是那个渺小无力的死宅,除了看看自己喜欢的东西开心一下,别的什么都做不到。
那边,直到夜半,两方的军火冲突才算正式终止了,各自退回。沈镜冰就在那儿坐到晚上,直到回了魔界,他都还回不了神,仿佛是跟着魔王一起死了一样。
哀莫大于心死。
在他躺在屋内装死的这段日子,外头早就天翻地覆。
人界现在基本是由仙盟控制,派了人去魔界商议,长时间休战,各自撤兵,互不相扰。
仙盟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做的这些苟且的。他们觉得反正不是自己干的,干的人自己现在正在处置。
向笙天死了,其他人也不可幸免。一整个长清门、包括是其他向笙天的党羽,一并剿灭。这一肃清行动不光是仙盟在行动,顺带着也跟了许多义士。仙盟一路清剿到京城,竟是打进了北师路。
路洪正和向妤渊是相当吃惊的。那群修士手持着来自仙盟的密令,面上表情相当嚣张狂妄:“长清门门徒向妤渊,因于叛变人界的罪门有染,即令斩杀!”
小小的路明晴当即挡在了娘亲面前:“她是我们路家的人!为什么我娘亲要死!”
“小姑娘,莫要碍事,否则连你们整个北师路一并斩了!”
向妤渊咬咬牙,上前拉住了路明晴再去惹事,回头看了一眼路洪正,后者也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问那使者:“我夫人早几年就同长清门断了关系,并未参与他们的谋反事宜,她是不知道的,为何!”
那个使者真是嚣张极了,白了他一眼:“我们仙盟传下来的铁令,违令者死!”使者并不给他再多解释废话的机会,手一挥,身后的人已经冲出来,抓了几个北师路的门人要动手了。
“你们都停下!”向妤渊见情势不妙,当即出声阻止,可还是晚了,几个人已经被抹了脖子。小小的路明晴还从未见过杀人,吓得惊叫出声,被路洪正揽进怀里遮住了眼睛,可还是哭了出来。
“你......你们这群恶魔!”向妤渊看着周遭一切,气得手抖,“这就是你们号称江湖公正的仙盟的做派!真恶心!”她说话都到了这个份上,那个使者一点都不为所动,手上的令书指了指向妤渊和路洪正:“二位,别反抗了,不然整个北师路都会是那几个人的下场。”
“说吧,交出夫人,还是我们亲自动手?”此言一出,那几个修士架在那些人颈上的剑又立了起来,随时准备好了动手。
向妤渊怕死了,她知道今天自己是非死在这里不可了。她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寻求慰藉顺带道别。路洪正一下子看出了她眼中的深意,一下子慌了:“渊儿,别!”
“代我照顾好晴儿,为娘不好,不能陪你们二人了。”她抽出自己的佩剑已经架在了自己脖颈上,眼泪随着说话一直在流,有几滴落在剑脊上,是冰冷的灰铁色。
路明晴听不懂这些大人在说什么,像是也察觉到自己娘亲要离开自己了,哭得好不伤心。
“快些吧。”
向妤渊在催促之下,动了手,却被路洪正一把夺下手里剑,只划破了一点皮肉。
路洪正一手揽着女儿,一手抬着剑对准了那个使者;同样,那些修士也在准备着动手开启异常大屠杀。
“你......你们!”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却见那个使者即使被路洪正用剑挟持,表情依旧欠打:“哦......在下懂了,路宗主是想自己动手?请吧。”
向妤渊看着路洪正:“算了,好歹只死我一个,保全大家为上。”
“对啊,夫人真是看得长远。”
路洪正现在很想把那家伙舌头割下来。
“渊儿......”路洪正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明明没有她的事,只是被他那个蠢老爹给牵连的,现在却要为了整个北师路而送命,当真是不值。
是自己欠她的,欠她这一辈子,跟着自己吃苦了。
“动手吧......”向妤渊也舍不得,她还没跟他和路明晴过够,她也不想死,可......这些人难道就想了?自己这一趟黄泉路是务必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