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叫了辆出租车，苏嘉言先上去，伸手接过林熠然，将他完全拖进车里后，苏谕远才上了车关好门。
“去花庭小区。”
路上，司机总是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看看后面的情况，十分担忧紧张的模样，然而他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全都被苏谕远看在眼里。
“师傅，您放心，他不会吐到车上的，您快点开就行。”
“啊，好嘞。”见心思被戳穿，司机师傅干笑两声，一脚油门下去，速度又快了许多，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小区门口。
苏谕远和苏嘉言把人从车上扶下来又耗费了不少时间和体力，最后带人回到家后，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在车上的时候，林熠然睡了一觉，于是回到家，刚被架到床上，他就醒了，只可惜，是人醒了，酒没醒。
“嗯……再来一杯……”许是因为灯光太过刺眼，林熠然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嘴上却还在不停地嘀咕，“怎么没人了……人呢……再给我来一杯！”
苏嘉言没想到喝醉了的然哥竟然这么能闹腾，站在床边看着他手足无措，好在苏谕远此时端着杯水进来了，走到床边将林熠然扶起来，靠坐在床头，一边把水杯凑到他嘴边，一边轻声劝道：“熠然，喝点水吧，醒醒酒，你看你嘴都干的起皮了。”
“嗯……不，酒呢……我要酒！”
“先喝水，喝完水再给你酒，”苏谕远发现劝个醉鬼喝水简直比劝小孩吃饭还难。
听了这话，林熠然才稍微安静了一会，就着苏谕远的手喝了两口水。
“然哥，这是几？”苏嘉言伸出三根手指在林熠然眼前晃了晃，想看看他有没有清醒一点。
“你……你别动啊！”林熠然喝多了还不忘朝苏嘉言翻了个白眼，抓住他的手小声嘀咕，“晃来晃……嗝，去，谁……能看清……”
“好好好，我不晃，这是几？”苏嘉言简直拿他没办法，只得顺着他。
“这是……嗯，五！”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回答，苏嘉言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偏生林熠然还跟他较上了劲，开始不停追问：“不对吗？不是五吗？我看着……嗝，就是五，我说的…嗯，不对吗？”
“对对对，是五，是五。”见苏嘉言顶不住了，苏谕远赶忙开口替他解围，“既然答对了，就睡觉吧，时候不早了，也该……”
“不该！”林熠然一听这哪行，说好了喝完水就给酒喝，不给就算了，怎么还让人睡觉，他明明一点都不困，“我要打电话，我……手机呢？”
“在这在这。”苏嘉言把他的手机递给他，“你要给谁打电话啊然哥？这都十二点了，大家都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我就要现在打！”不得不说，林熠然犯起混来，比牛脾气还倔，谁劝都不管用，“他……他睡了我就把他吵起来……我都没睡，他…凭什么睡…我这么难过，他还没…哄我呢……”
听着听着，苏嘉言就知道他是要打给谁了，也就没再阻拦他，只是不断祈求罗子林一定要接电话，不然这个祖宗真的有可能一晚上都不睡了，那他们非得被折腾死不可。
林熠然迷迷糊糊地摆弄着手机，眼睛盯着看了半天才找到要拨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拨通许久，没人接，林熠然听着机械女声重复着“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心中的委屈顿时又涌了出来，再加上酒精的催化，眼前瞬间朦胧了起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林熠然瘪着嘴，又开始碎碎念，“明明保证过……我打电话，不会不接的…怎么总是，说话不算数……”
“然哥，他可能睡觉了吧，要不，明天再给他打？”
“他以前说过…不管，嗝，什么时候……我打电话，他都不会不接的……”林熠然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电话，“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他肯定还在……”怪我，还没念叨完，电话就被接了起来，那个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自听筒中传来。
“喂？”
林熠然眼中一直噙着的泪应声滑落，仿若断了线的珠子，鼻子也开始抽抽搭搭，一听就是哭了，这可把罗子林吓坏了。
“然然，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你在哪？”惊慌失措的声音中满是担忧，而这久违的称呼也让林熠然哭的更凶了。
“罗……嗝，罗子林…罗子林……”
“我在，我在呢，然然不哭，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原本浓浓的困意彻底消失不见，罗子林穿着睡衣下了床，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林熠然身边去。
“对不起，罗子林……对不起……”林熠然哭的满脸是泪，就连衣领都被浸透了，但他丝毫不在乎，只是一个劲的道着歉，说着对不起，苏谕远和苏嘉言则早在罗子林接起电话的时候就悄声离开了卧室，把时间留给他们。
带着哭腔的一声声“对不起”像是砸进了罗子林的心里，狠狠地将他最后一丝冷静揉碎了，他真的低估了自己，他对林熠然根本狠不下心，他受不了林熠然哭，不想让他受一丁点委屈。
“然然，不哭了，你不用道歉，是我应该道歉，我不是…故意疏远你的。”
“不，都是，嗝…我的错……”林熠然边哭边打嗝，愣是让本来悲伤的氛围变得有些好笑，“我不应该…嗝，什么都，嗝……不说就走的，嗝……”
罗子林一阵心疼，嘴上安慰不停，手上已经开始换衣服了：“这不怪你，然然，当年的事我都查清楚了，我不怪你。”
“嗝…真的吗？我…嗝，我也不想…嗝，走的……”林熠然得知罗子林不怪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但说着话总是被控制不住的嗝打断，不禁变得有些烦躁，“哎呦……嗝，烦死了…为什么，我老打嗝啊……呜呜呜，罗，嗝…子林，它好烦啊……我停不嗝，下来…呜呜呜呜，它，嗝，欺负人……”
听着他边哭边打嗝，嘴上还在不停抱怨，罗子林没忍住笑了出来：“然然，你喝点水，应该会好点。”
“唔…嗝，好……”乖乖地听话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接着向汇报工作一样对着电话道，“喝了……嗯，好像好了很多…真的不，嗝，怎么还打啊……呜呜呜呜……”
林熠然在这边哭的伤心，罗子林却在家里笑的倒回床上，直不起身子。
哭了一会，又喝了几口水，林熠然缓的差不多了，感觉不打嗝了才重新开口：“罗子林……”
“我在。”
“小林子……”
“我在。”
“子林…哥哥……”说到这个称呼时，林熠然顿了一下，似是有些羞赧，但抵不住心中快要溢出来的思念，总想要把以前对罗子林的所有称呼全都叫一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罗子林还在自己身边。
“我在呢，然然。”
低沉轻柔的嗓音一遍遍应着，让林熠然突然产生了倾诉的念头，正好现在脑子还晕乎乎的，清醒时的矜持也不见踪影，张开嘴就开始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我在国外的时候，好想你…做的菜……吃不到，就只能自己学…天天，烫着手……还被划过口子……不过还好，我学会了，感觉做饭也不是很难……”
“是啊，然然真棒。”
“那，你觉得我做的菜，好吃吗……”林熠然声音有些紧张，即便此时他脑子转的比平时慢了许多，但想要得到罗子林夸奖的念头依旧存在。
“好吃，特别好吃。”罗子林笑着肯定道，“比我做的都好吃。”
得到了认可和表扬，林熠然心情好了许多，但紧接着又想起罗子林发的那条讯息，生气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了，我又没有打扰你…我连你的面都没见…你为什么还是对我，这么冷漠……”说着，听声音像是又要哭出来。
“不是的然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好不容易把人哄好，没想到他又要哭了，罗子林一阵心慌，连忙解释，“我只是怕你太累了，不想让你这么辛苦，每天又要做饭，又要送到公司，两头跑，我心疼。”
林熠然怔愣了一下，沉默良久复又开口道：“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是怕你太累了，不想让你……”
“不是这个。”
罗子林思索一番，明白过来，笑了笑：“我说，我心疼你，我不舍得。”
明明是宠溺的语气，却听得林熠然心里一阵酸楚，大概今晚这个委屈劲是过不去了。
“你现在知道，不舍得了，那你之前…为什么那样对我……”林熠然说完，突然想起这都跟他的病有关，怕他为难，紧接着又岔开话题，“我还想吃你做的，曲奇饼干……这几年，我买了好多地方的，都没有你做的好吃……”
“那……”
“你明明说过，要给我做一辈子曲奇的，你是不是……又骗人？”今晚的林熠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情绪更是控制不住，偶尔亢奋偶尔低迷，此时又忍不住的消极起来，“我知道我不应该擅自出国的…我……”
听着他语无伦次，一会哭一会笑，罗子林实在放心不下，正好已经换好了衣服，便决定干脆将人接回到自己家里来住。
“然然，你现在在哪？”
“我？我在床上……”林熠然环顾了一下四周，继而十分肯定地给出答案。
惆怅地扶额叹气，还好对面是林熠然，罗子林的耐心足够多：“我是说，你在酒店吗？还是在……”
“我在，嗯…”林熠然仔细想了想，“老苏家……”
老苏这个称呼让罗子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苏谕远，而苏嘉言和苏谕远租的那个房子他是知道的。
“好，我知道了，你乖乖在老苏家等我，我一会就到。”罗子林套上外套下楼，发动了车子，“或者你也可以先睡会。”
“不许挂电话！”
刚准备按掉电话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默默把手收了回去，罗子林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好，不挂电话，等我十分钟。”
“嗯…好……”
没过多久，那边就传来了轻缓的呼吸声，伴着呼吸声，罗子林飙车到了苏谕远家。
开门看到他的时候苏嘉言着实感到惊讶，毕竟这都夜里一点多了，打个电话就算了，没想到他还会亲自找上门来。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人。”说完，罗子林便进了屋，“他在哪个房间？”
“里面那间关着门的。”抬手往里指了指，苏嘉言按了按太阳穴，“应该已经睡着了。”
“好。”点了点头，罗子林径直走向了里间卧室，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发现苏谕远坐在床边，几步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你了。”
“不辛苦。”苏谕远笑着站起身，“你是要把他接走吗？”
“嗯，接回去，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安心点。”边说着，他俯下身，盯着林熠然的睡颜看了一会，原本想叫醒他的念头被抛出脑后，直接伸手轻轻将人打横抱起，出了卧室。
“路上慢点，我就不送你了。”苏谕远站在门口看着罗子林关切道。
“不用送了，今晚辛苦你们了，时候不早了，快休息吧。”
“好。”
几句话聊完后，罗子林就抱着林熠然下了楼，期间怀里人还醒了一次，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好像在飞，结果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罗子林……？”林熠然的语气中满是不确定。
“嗯。是我，”点了点头出了楼道，把人安置好，罗子林这才上车，还不忘替林熠然系好安全带，继续道，“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