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谢谢周叔叔陈阿姨。”许刚的声音有几分梗咽沙哑,顾明玉抬起头来时,熊猫已经跑到他们身边,摇着尾巴。
“周叔叔。”顾明玉站起身喊了一声,周成也跟着醒来,揉着眼睛喊了爸妈。
“明玉啊你们怎么在这,这大晚上的多少蚊子,快进去吧没事了。”几人从黑暗处走到灯光下,顾明玉才看见顾怀立和陈玲玲醉的厉害,许刚和周明一人手里扶着一个。
许刚脸上身上都是伤,左手胳膊被纱布吊着,还渗着血。
“我爸和陈阿姨怎么了?”顾明玉快步上前从许刚手里接过父亲,嗅到他身上冲天的酒气,微微拧起眉问。
“还不是那夜总会的老板,说是我先动的手,要爸赔礼道歉,我都说有什么事冲我来!”许刚眼含热泪,低声道,“他们硬是要灌爸的酒,说的话句句讽刺,要不是爸拦着我,我早就……”
“早就什么?!”顾明玉突然开口打断,语气严厉宛如第二个顾怀立,“要不是哥你有错在先,爸用得着拉下面子替你赔礼吗?在别人的地盘不知道收敛闯下这么大的祸,要爸给你擦屁股,你还想闹?你是不是觉得咱爸官位高得能让你在县城里横着走?还是你觉得小舅舅能保你?”
“一整晚一个电话也打不通,我就不相信出这么大的事小舅舅会不知道。”顾明玉看着许刚脸上的错愕,心里对许刚的智商感到绝望,他看了看尴尬的周明,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对周明道,“今天多谢周叔叔,陈阿姨也喝多了,早点让她躺下歇会儿吧。”
周明今天也累得不行,他虽然没喝酒,但陈玲玲席间就吐了三回,他又是送水递纸巾又是抱着人去厕所,这事本来跟他们没关系,那夜总会老总都说无关的人可以离开,偏偏她说什么也不肯先走,硬是要陪着顾怀立。在顾怀立喝不下时顶上去跟一帮子混混喝,白的红的啤的一样没落下。
周明还是第一次见到妻子这样一面,心疼的同时也有些淡淡的不悦,也没心思再说什么,便点点头,带着周成扶着陈玲玲进了自己家门。
顾明玉将醉酒的顾怀立扶到二楼主卧,期间许刚几次想要帮忙都被他躲了过去,因为今天的事情,顾明玉在生许刚的气。给顾怀立脱了衣服躺下后,顾明玉才示意许刚到外面走廊。
顾明玉乌沉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许刚,还不用开口,许刚就一脸羞愧地低下头。
“明玉,我错了。”许刚老老实实地道歉。
“错在哪了?知道吗?”顾明玉脸上淡淡,把顾怀立训话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
这一幕如果被外人看见一定会惊讶得不行,弄不清谁是弟弟谁是哥哥。但许刚却觉得平常,因为顾明玉在父母面前信任度非常高,小时候许刚做错了事怕被父母知道,都是找顾明玉帮忙,那会儿顾明玉就会板着脸这样训他,训完后给他出主意应付爸妈,所以许刚早已习惯,并不会觉得被弟弟吼是件很丢脸的事,尽管顾明玉比他小八岁。
“我不该因为一个卖酒小妹被人纠缠就冲动地跑去帮忙。”
“嗯?卖酒小妹被人骚扰不应该帮忙吗?”顾明玉瞪了许刚一眼,吓得许刚连忙改口,“应该应该,只是……”
许刚将当时的场景回想了几遍,发现就对方那么冲的口气,和拽的二五八万的态度,他很难不跟人打起来,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明玉叹了口气,“辉煌夜总会什么地方,你去之前没打听过吗?”
许刚摇了摇头表示当真不知道。
“小舅舅没告诉你?”小舅舅胡凯是胡珍后妈的小儿子,从小患有小儿麻痹症,成年后不务正业每天在街头瞎混,听说倒也被他混出点名头,后塘街胡瘸子的名号说出去也算有点名气。许刚回家后没多久就跟胡凯搭上了,甥舅两个几乎天天混在一起。
“小舅舅没说,倒是强子提过一次,说是……说是……”许刚不敢吭声了,他这才想起许强确实对他说过辉煌的来头很大,场子里还有人卖□□、摇/头丸。
顾明玉看了眼许刚纱布上干涸的血迹,又见他神情低落显是知道错了,便摇了摇头说:“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去睡觉吧,等明天爸醒来看他怎么说。”
许刚又开始担心明天被顾怀立揍,期期艾艾地看着顾明玉。顾明玉此时已经不想理会他,许刚心地是好的,但这世上好心办坏事酿成严重后果的也不少,这次不管顾怀立怎么教训他,顾明玉都不会再帮忙了,赶苍蝇一样赶他走。
等许刚走后,顾明玉到楼下拎了热水瓶拿了个脸盆回到主卧,在父亲床前坐下。顾怀立这两年应酬多了很多,经常喝醉酒回来。和顾明玉一样,顾怀立胃不好,基本上后半夜都要起来吐上几回。每当这个时候顾明玉就给他准备好这些东西,他本要睡在父亲房里,好方便照顾他,却每次都被顾怀立赶走。
这次顾怀立醉得不省人事,没办法赶他,顾明玉就打算一整晚耗在这儿了。因为嫌弃顾怀立身上的酒味,顾明玉也不躺床上,就在床头的单人沙发凑合一下。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顾明玉一时睡不着,低头看着脚边的月光,脑海里胡乱地想些事情,一会儿是他和周成的关系,到现在他都弄不懂他跟周成算是怎么一回事,懵懵懂懂的没个着落。一会儿又是许刚的事,还有远在深圳的母亲和姐姐,不知道她们听到今天的事会不会吓到。
顾明珠在市区医院实习结束后,就被胡珍接到了深圳,本想安排她进一家私人医院,但见顾明珠对生意有几分天赋便带她在身边悉心教导,母女两个经常坐飞机到处跑,一边谈生意一边旅游,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前段时间她们去了昆明的世博会,拍了许多照片寄回来,因为身材差不多,她们还中途换了对方的衣服,任谁看都会赞叹这对母女感情太好,连顾明玉都有些嫉妒了。
想起母亲和姐姐,顾明玉一晚上板着的脸终于扬起一抹微笑。
坐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就在顾明玉快睡着的时候,床上的顾怀立却开始喊疼。
顾明玉一下坐了起来,打开灯将早就准备好的盆放在床下,扶着已经坐起来的顾怀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顾怀立紧闭着眼,浑身冒着虚汗,几次张口想要呕吐,却又像是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顾明玉倒了杯温水给他,就让他这样坐着靠在自己身上,几分钟后顾怀立推开儿子,弯下腰“哇”地一声吐了满盆。
恶臭铺面而来,顾明玉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帮他爸拍背,顾怀立吐了两回,抬头一看,见身边的人是明玉,勉强笑了笑:“明玉去睡吧,爸已经不碍事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不要紧,我可以请假。”顾明玉怕他又赶自己走,扭过头像小孩一样赌气不理他。
“晚上不睡明天会很难受,你忘了你还有偏头疼吗?”顾怀立身上难受,又心疼儿子,赶了几次赶不走人,见他要收拾那个盆,连忙将明玉拉住,“明天让你哥收拾,先睡吧,躺这里陪陪爸爸。”
顾明玉这才满意应下,用脚把那盆提出房门,绕到干净的那一边爬上床,让顾怀立觉得不舒服就喊他。
顾怀立笑着点点头给他盖上被子,哄着他睡。
顾明玉也是真的很困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顾怀立这才抬起手捂着胃。从他醒来后便发现胃里痛得不行,家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个,许刚手臂受伤,如果他说他胃痛,势必又是明玉送他去医院为他忙前忙后。顾怀立不忍心折腾儿子,便打算自己硬抗。
好在明玉准备充分,热水毛巾都在手边。顾怀立喝了水,忍痛躺下。也不敢怎么翻身,每每痛得受不了想喊出来时,就转头看看身边的明玉,再咬紧牙关忍着,就这样渡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等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只睡了四个小时的顾明玉打着哈欠起来上厕所,回来爬上床要再睡个回笼觉时,就听到顾怀立虚弱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明玉。”
因为声音实在太小,顾明玉以为自己在做梦,差点闭上眼又睡着。
顾怀立又喊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睁开眼就见顾怀立一张脸铂金色一样苍白得吓人,嘴唇泛紫,眼神没有焦距。顾明玉顿时清醒,连忙爬起来喊来许刚。
许刚一见也吓得六神无主,直说往医院送,还是顾明玉想起家里离医院不远,他们自己骑车过去比救护车过来要快得多,两人便把顾怀立扶到楼下。顾明玉返回二楼主卧,打开保险柜拿了三千块钱——顾怀立很信任明玉,不仅是家里的保险柜,他单位上的保险柜密码也告诉了明玉。
顾怀立身体不好,心脏和肠胃都有点毛病,前几年算过命,结果不算太好。后来顾怀立就整天想着在发生突发状况时,他的钱财如何才能顺利的到家人手中——结果就是他把所有的密码和自己的资产都告诉了顾明玉,其中胡珍做生意赚的钱和他自己存下的工资,一笔笔全都有记录,顾怀立本要算给明玉听,被他蒙混过去——谁也不想父亲还在壮年的时候就听他交待自己的身后事,顾明玉也做不到。
顾怀立还嘱咐明玉,如果他不在了他的财产给他母亲一半,另外一半他们三姐弟平分,谁也不许抢了谁的。
顾明玉又去床头柜拿了顾怀立的身份证工作证,那时候还没有医保卡,有单位的病人看了病后拿医院的□□到单位报销就行。
到了楼下,许刚已经把顾怀立扶上了摩托车,然后才发现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许刚手臂受伤骑不了车,顾明玉只骑过单车不会骑摩托车。周明昨晚为了他们家的事折腾到那么晚才回家,这会儿肯定还没醒,再去打扰人也不好。
“怎么办?要不还是叫救护车吧?”许刚焦急道,就刚刚顾明玉上楼那会儿,顾怀立又吐了一回,褐色糊状的东西里带着一抹鲜红,人也不清醒,嘴里胡乱地说些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