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玉的高中前几年实行的的是隔年军训制度,等顾明玉上高三了才开始每年军训,而顾明玉刚好幸运的躲过。第一次军训,心中好奇跃跃欲试外,也抱着随便练练,反正会放水的想法。没想到临到头了才发现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首先教官的队伍就很让人侧目,两辆客车开进操场,学生们虽然排好了队迎接,但当教官从客车上走下来,这一对比,才知道什么叫做排队。
崭新笔挺的军装,每个教官都面容黝黑,目光炯炯,整队报数的时候都是用吼的,□□势就和他们这些学生完全不一样。
这一个下马威就吓到了大半的学生,等到分配好教官,人站在他们面前时,那名不苟言笑的士兵对他们敬了一礼,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喊了口令,让他们转身齐步走了几步,把整个队伍从树荫下拉到了太阳底下。
顿时学生们怨声载道,九月份天整热着,本来就没什么凉风,树荫下都闷,何况太阳底下。教官也不说话,就让他们这样站着,顾明玉只觉得没几秒钟身上就出了一身汗。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教官们似乎各有方法,本来站在他们旁边那个班被拉着去跑操场,路过时听到他们抱怨说是要跑二十圈,本来顾明玉还庆幸,他们不用跑——标准的跑道一圈是八百米,二十圈就是一万六千米,他跑三千米都够呛——但在日头下站军姿好像也没比他们好多少——特别是他们跑完能坐在树荫下休息,而他们还在日头下站,已经站了有一个多小时了,中间只做了几个转体充作休息。
分到他们班的教官年纪应该不大,说不定比班上很多人都小,满脸稚气故意板着一张脸,一个个给他们调整姿态,有学生看他年纪小想逗逗他,刚开口就被罚去做二十个俯卧撑,做完以后回来继续站军姿,再有人开口直接涨到三十个、四十个,后面晃动身体、做小动作也一样的惩罚,就连顾明玉都被罚做了五十个俯卧撑——他身旁的人没站稳晃动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顾明玉哪里做过俯卧撑,他连体育课都不上,好在因为常年练毛笔字,他的手臂力量倒是比想象中好点,虽然他花了比所有人都更长的时间。
这种惩罚办法简单但是有效,不知道是有人教那小教官还是他自己入伍时经历过的。
顾明玉知道每年农村都会征兵,很多初中毕业,无心学业或者家里条件不好都会选择入伍,十二年志愿兵当下来,不仅有工资拿,转业还能安排工作,算是个不错的出路。
顾明玉想着这些有没有的,以转移注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头晕,怕不是要中暑——如果晕倒的话那就太丢脸了。
女生里面已经有扛不住举手跑出去吐的,顾明玉听着干呕声觉得自己也很想吐,胃里一阵阵抽痛,太阳穴旁边的痉一抽一抽的,睫毛上都挂满了汗水,他看见站在他身旁的小教官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他们身体这么弱,用沙哑的声音告诉他们坚持就是胜利,坚持不住就是孬种,然后话风一转,女生如果实在坚持不了可以出列沿着跑道慢跑十圈。
当兵的最大的特地就是说话用吼,顾明玉被他震得耳膜疼,他每说一句话,对顾明玉来说都是折磨,这下不仅胃疼连头也疼了,只是人家特地说了只有女生可以,他顾明玉哪好意思开口,只能这样硬抗着。
第66章 试探
不知道是因为被太阳暴晒还是衣服料子太过粗糙, 顾明玉觉得自己后脖子被头发上的汗水流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好不容易熬到上午结束,顾明玉只觉得天旋地转, 闻见食堂的饭菜味就想吐, 也没吃饭爬到宿舍往床上一躺,睡了个天昏地暗。
下午到点的时候还是室友把他叫醒, 睡了一觉头痛倒是缓解了,就是没吃饭胃疼得要命, 顾明玉喝了点水就了常年备着的胃药吃, 跟着室友一起来到操场。上午解散时教官说了, 谁敢迟到罚跑操场二十圈。
下午是踢正步训练,大概是顾明玉形象好,身量不矮腿又长, 教官特地把他从最后一排拎出来,选作在前面带队的旗手。这可就苦了顾明玉,班级里毕竟人多,教官不一定都能关注到, 偶尔躲个懒挠个痒不被发现就行。顾明玉一个人一排,又站在离教官最近的地方,一点小动作都不敢做, 教官板着脸,他也跟着板着脸。身上的皮肤被粗糙的布料咯得又痒又痛都没敢动。
结束以后顾明玉整个人都虚脱了,他拒绝了室友邀他去食堂吃饭的邀请,独自拐了偏远的小路, 随意找了个教学楼的阴凉处坐着休息。胃里像装了铅块一样沉甸甸的,现在听见吃饭两个字就想吐,他怕自己只是路过就能在食堂门口吐出来。
顾明玉坐在台阶上,双手抱着小腿,额头紧紧地抵在膝盖上,他的身体正在小幅度的痉挛,不知过了多久,他撇过头“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顾明玉今天一整天只在早上吃了两个馒头一杯豆浆,中饭和晚饭都没吃,倒是灌了很多的水,胃里空荡荡地吐出来的全都是水。顾明玉从小胃不好,对于呕吐他已经算是习惯,有时候吐完反而会更轻松一点。
只是这次却不一样,顾明玉一边吐一边抽筋,似乎是从后脖子到太阳穴的某个地方有根筋,那个地方疼的他冷汗直冒,眼前一片模糊。
然后,似乎幻听似的,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明玉……”
“明玉……”
顾明玉眨了眨眼睛,有温热的液体从睫毛上滴落,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还没等他自嘲时,模糊的视线重新清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明玉你好点没?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吧?”却原来是纪林远。
“……你怎么在这儿?”顾明玉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心里有几分不自在,好像自己每次非常脆弱或者丢脸的时候都被纪林远看见并施以援手,这人怎么就能来得这么巧?
“我来找你啊,路上遇见你室友,问你在哪一问三不知,害得我找半天。”纪林远被顾明玉刚才的样子吓坏了,顾明玉躲的位置很偏,要不是远远听见声音,他也找不到他。只要想到如果他真没找到顾明玉,如果他身体不适晕倒在这无人经过的地方,纪林远就一阵后怕。
他打工结束就过来找顾明玉,电话打不通才想起他们军训不能带手机,纪林远就干脆找了过来,来到操场时刚好看见他们解散,一大群人涌了出来,也是他眼尖,对认人很有一套,几千号人中准确的找到了只见过一次的顾明玉的室友,得知顾明玉独自走小路离开,他也不死心,找了半天终于被他找到。
顾明玉的样子有些狼狈,他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纪林远,整个人显得柔弱不堪,往常明亮的眼眸似乎蒙了层沙,纪林远替他理了理凌乱的额发,粗糙的大手抚上他惨白的脸颊:“怎么样?还难受吗?”
顾明玉本来没觉得怎么,听他这样关心的语气和表情,突然就觉得委屈,眼眶都热了,“胃疼。”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纪林远见他哭,心里针扎一样痛,慌乱地伸手替他擦干眼泪,然后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转身走下一个台阶,背对他道:“走,我背你去看校医。”
纪林远比顾明玉高十厘米,刚才就站得比他低,现在再低一台阶,刚好就能让顾明玉轻松地趴在他背上,看着他宽厚的背,顾明玉抽了抽鼻子,毫不客气地趴了上去。
纪林远就反手勾住他的腿弯,把他背在背上,稳稳当当地走下了台阶。
“你可别走人多的地方,被人看见……我面子都丢光了。”走了几步,顾明玉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半阖着眼说,大概是纪林远的背脊太过温暖舒适,顾明玉趴着趴着觉得自己都能睡着了。
“好,走人少的地方,不过校医那边可怎么也避不开人,那可怎么办?”
“笨!我把脸埋在你肩膀上,别人不就看不见了!”
纪林远低低地笑了,也不反问既然埋在肩膀看不见,那怎么还要走人少的地方。最初认识顾明玉时,他是个飞扬跋扈的“坏小孩”,后来再见时他像是少女漫里的男神,干净好看,到现在纪林远发现,其实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任性霸道——爱撒娇。
大概……自己就好这一口吧。
纪林远这样想,或许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爱上他了也说不定。
顾明玉大概不知道,每次他挑眉瞪眼的样子,在纪林远看来都像是撒娇,纪林远甚至有些喜欢他骂他笨时的音调,那是一种满是依赖的的声音。
到了医务室门口,顾明玉就挣扎着要下来。
开玩笑要真让纪林远背进去,顾明玉以后看见校医就绕道,再也不来了。
校医看过之后觉得有点严重,给开了点滴输液,纪林远又跑到校外给他打包了一份瘦肉粥,热乎乎的肉粥下肚,终于抚慰了造反的胃。
等到输完液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临走前,纪林远发现了他后脖子那通红的一片,以为是过敏,拦着准备关门下班的校医又给看了半天,最后结论竟然是因为皮肤太嫩被衣领磨的,加上有点晒伤,校医丢下一句“抹点防晒”就笑着走了,顿时顾明玉一张脸胀得通红。
幸好他没说大腿内侧也有,不然——
“要不你去我宿舍住吧。”
“嗯?”纪林远这突兀地一句,顾明玉一时还真反应不过来。
“我们还没开课,室友都还没来呢,你跟我住一块,晚上有什么事我也好照顾你。”纪林远是真不放心顾明玉会宿舍,他这才一天没见呢,胃病就犯了,最关键顾明玉的室友竟然一个都没发现,有说有笑地去食堂吃饭,根本就不关心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