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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幽很自然地张嘴接过了那枚樱桃,含在口中嘟囔道:“目前的证据只有瓦儿的证词,如此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未免太过草率。更何况,陆鹰儿的确曾经与我有恩,更不宜随意处置。再者,外净房也的确需要人手。姑且留着他,以观后效。”
    “嗯,阿幽做事情一向来都是这么深思熟虑。”
    “……别装得好像你什么都记得。”
    正说着,那匹瑞郎送给陆幽的西域犬逐风也被牵了过来,在院子里头撒欢,脖子上的金铃铛“丁铃当啷”好一阵乱响。
    陆幽嫌它闹腾,正准备命人将它牵走,忽然听见前院子里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是陈眉儿在叫!
    陆幽与瑞郎赶紧走过去查看,却见大门开着,瓦儿扶着铺首半跪在门槛上,后腰上插着一支暗器,血水已经洇湿了几乎整片后背!
    “不好……”
    陆幽赶紧让陈眉儿扶着瓦儿入内急救,自己也来不及解释什么,拔腿就往大业坊那边奔去。
    第129章 亡羊补牢
    陆幽原本以为,伤害瓦儿的人必定是陆鹰儿,然而当他踏入外净坊,却发现自己竟然错得离谱。
    陆鹰儿并没有逃走,他就静静地躺在正堂前的空地上。殷红血液在他身旁围绕形成了一个尚未凝固的湖泊。
    他的手指缺了三根,但真正置他于死地的,是割断他半个脖颈的深深伤口。
    究竟是怎么回事?
    惨剧当前,陆幽却懵然不知前因与后果。
    在这座染血的小院里,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还原事发经过。他这才懊悔刚才没有扶住瓦儿问个清楚明白。
    但既然事已至此,那也就只有从现场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了。
    陆幽定定神,首先伸手去探陆鹰儿的心口。尸身犹热,行凶之人应该走不了太远。
    再将视线转向别处,他很快又在正堂内外发现不少血迹和打斗的痕迹。陆鹰儿用惯了的刀具也掉在地上,刀刃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
    难道说行凶之人也受了伤?
    心念一动,陆幽迅速转身返回门口,一边仔细留意地面和周围的墙壁,看是否还有蛛丝马迹。
    比他预期得更加明显,果然有一行沾血的脚印在苔痕之间若隐若现,一直蜿蜒走向大门口。
    陆幽追到门槛外,又看见一枚血手印,贴在东面的外墙上。
    开明坊药园在大业坊的西面,瓦儿出门之后应该直接往西,就算扶着墙,也不太可能会在东墙上留下掌痕。有没有可能……行凶之人出门之后,朝着东边走了?
    陆幽随即往东追几步,果然又发现了半个血手印。
    看起来果然如此。
    可是光知道方向还不够,诏京浩大,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陆幽正在一筹莫展,忽然听见西边巷道里一阵马蹄声嘚嘚传来。只见猎犬逐风首先奔跑过来,后头跟着骑马的唐瑞郎。
    陆幽愣了愣,愕然道:“你记起来了?认得路了?”
    “不,是逐风记得你的气味!”
    唐瑞郎摇头,焦急道:“快先别说这些了,刚才瓦儿说那人是冲着你来的!”
    没时间再做解释,唐瑞郎只听陆幽交待了几句外净房内的情况,立刻让他指出地上那些血脚印的所在,又让逐风去嗅闻那片血迹的气息。
    训练有素的西域寻血犬仔细嗅闻了几下,扭头冲着唐瑞郎叫了一声。
    唐瑞郎一声令下:“追!”
    逐风顿时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
    唐瑞郎一把将陆幽拉上马鞍,甩动缰绳,紧随其后。
    陆幽紧紧抓着唐瑞郎的腰,一边问道:“你说那人是冲着我来的?”
    “对,瓦儿说他在打探陆鹰儿要挟你的那些事!”
    “陆鹰儿已死,难道说他已经得手?!”陆幽简直不敢再多想下去,“是我大意了……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一犬一马奔出了大业坊,沿着启夏门大街往北追了一段路,忽然又拐进了人烟稀少的昭国坊。
    “这个坊里头不是没人没鬼的吗?干嘛跑这里来?”唐瑞郎嘟囔,“难道受了伤,要找地方歇歇?”
    陆幽道:“也许是要在这种鬼地方与什么人接头。”
    说话间他们便追进了昭国坊,沿着十字横街往前跑出三十余丈。
    只见原本勇往直前的逐风突然拐了个弯,急刹在一处门扉紧闭的院落前,开始用力扒拉木门。
    “小心有诈。”
    唐瑞郎提醒一句,与陆幽先后下了马。各自取出防身用的兵器,朝着大门靠近。
    门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响动。唐瑞郎抢先上去,飞起一脚将门板用力踢开。
    只见尘土满地,砖瓦破败,地上斑斑驳驳地全是鸟粪,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然而逐风却飞一般地越过门槛,蹿向后院。
    两个人赶紧跟过去,发现后院里竟然藏着一座鸽舍。鸽舍边上,逐风正死死咬住一个中年人的裤脚,却被那人一脚狠狠踢开。
    无需再做商量,陆幽与瑞郎立刻兵分两路,一人堵在侧门前,一人把住来路,同时朝那人逼近。
    那人被追了这么久,外加身上有伤,自知再逃不掉,干脆掏出匕首与二人对峙。
    陆幽首先质问:“你是什么人?受了谁的指使?!”
    那人不答。
    唐瑞郎接着问他:“我知道行凶杀人必然不是你的本意,但犯得着为了几个钱就赔上性命吗?把幕后主使说出来,我保证留你一条活路。”
    那中年人显然并不认识瑞郎,突然答道:“是尚书左仆射唐权!”
    “什——?!”唐瑞郎吓了一跳,赶紧去看陆幽。
    陆幽倒依旧十分镇定:“你有什么凭据?”
    那人道:“我有唐府腰牌为凭,不过不在这里。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跟我去我住的地方拿!”
    陆幽道:“你住在何处?我若是跟你过去,莫不会中了你的埋伏?”
    “那又如何?”那人居然笑道:“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不可能确定我说得是不是真话。冒险不冒,全看你自己的了。”
    对峙陷入了僵局。
    那人仿佛料定了他们必然妥协,反倒笃定起来,就等着陆幽点头。
    然而陆幽也不急着发话,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鸽舍。
    “一座废墟之中,居然藏着这样一座鸽舍,不觉得很奇怪吗?我听说有一种训练鸽子的方式:早上在一个地方吃食,晚上到另一个地方睡觉。久而久之,鸽子一出鸽舍就会朝着吃食的地方飞去。”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那人。
    “你说,如果我在这些鸽子的脚上附上丝线,然后放飞出去,看看那些丝线会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
    “……”
    那人终于变了脸色,也不去管陆幽与瑞郎二人,竟然直接转身扑向鸽舍,想要先将鸽群放走。
    “逐风!”
    陆幽一声令下,逐风立刻扑上去咬住那人大腿。那人举刀要刺,唐瑞郎飞起一脚将匕首踢飞,又冲上去将他从鸽舍旁边推开。
    两个人几乎是扭打着跌在了地上,那人一时情急,竟随手抓起地上的碎砖块狠狠地砸向唐瑞郎的脑袋。
    猝不及防,唐瑞郎的额角上硬生生挨了一记,顿时血流如涌。但他丝毫没有顾及,反而抓住那人衣襟,原地翻滚半圈,再使出一招兔子蹬鹰,用力一脚将那人踹了出去。
    那人刚一摔倒在地,立刻反手抓起地上的匕首,抬手刺向唐瑞郎的咽喉。
    唐瑞郎赶紧伸手格挡,但随之而来的并非是疼痛,而是喷溅的温热血液。
    因为陆幽已经抢先一步,一刀捅穿那人的胸膛!
    失去生命的身躯缓缓倒下,随即响起的匕首落地的铮响。
    陆幽也随手丢下横刀,从袖中抽出帕子按住唐瑞郎额角上的伤口。
    “你没事吧?”
    “一点小伤,没事。”
    唐瑞郎一边摇头,一边接过帕子自己按住。他刚想起身,忽然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脑海里突然一片芜杂。
    他赶紧抓住陆幽的手,顺势将人整个抱进怀里,靠在陆幽的脖颈上,贪婪地深深呼吸。
    陆幽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异常温顺地由着唐瑞郎搂抱,甚至还伸手拍抚着他的脊背。
    “好点儿了吗?”
    “心里头有点乱,再等一下,就一会儿……”
    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彼此依偎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陆幽终于听见唐瑞郎长出一口气,温暖的吐息轻拂着他的颈项。
    “终于……佐兰,我的魂儿又回来了。”
    “……”
    怔忡转瞬即逝,陆幽轻笑一声:“傻瓜,你什么时候离开过了。”
    一番温存亲昵过后,二人很快又去看地上的尸体。上上下下地摸索了一遍,果然没有发现任何凭信。
    “先说一句,这绝对不可能是唐府的人。”
    唐瑞郎依旧对刚才的那番话耿耿于怀:“唐家尚不至于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陆幽也不去与唐瑞郎争辩,首先招呼他帮忙把尸体丢进枯井以防万一,再将目光转向鸽棚。
    “看起来只有利用它们了。”
    两个人便走过去打开了鸽舍,忍着扑鼻的臭气逐一检查鸽子的情况。果然每一羽鸽子腿上都栓着信筒,不过眼下全都是空着的。
    鸽子固然能够千里归巢,然而如何追踪它们的飞行方向,却又是一个难题。
    好在陆幽倒是已经想到了办法。
    前年生日的时候,厉红蕖曾经送给他一套发烟的工具,并且交他各种调配手段。自打前几日的柳泉城惊魂之后,陆幽就随身带着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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