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吃这些寡淡的食物,只是陪伴他整个成长过程的味道就是这些。他从小就知道,他没有资格享用任何美好,哪怕是一颗糖,一块小小的虾仁。
那贯穿童年和少年时期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哪怕到了如今也很难驱散,到如今,就算没有任何人阻止他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他也不敢。
他早就习惯了苛求自己,习惯了所有美好事物都不属于他。就像是从出生就被关在笼子里的鸟,长大之后被放出来,也不会飞了。
而现在,周荻打开了了笼子的门,带着热情和友好,邀请关泽出来看一看。
关泽有些慌乱地看着周荻,满心都是要打破牢笼的惶恐。
周荻依然带着微笑,晃了晃自己的双手,说:“知道你洁癖,看,戴了三层手套剥的虾壳,不介意吧?还是需要我喂你?”
说着周荻就取下了手套,拿起关泽的筷子夹起一块虾仁,递到关泽的嘴边,微笑说:“关泽哥哥,来,吃小龙虾啦。”
眼前周荻英俊的脸和记忆中妈妈温柔的脸重合在了一起,都像是真实的,却也都像是不真实的,关泽分不清过去和现在,定了好久的神,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周荻。
关泽眉头微微地颤动,自言自语道:“以前……我妈妈也这样给我剥虾,也这样对我说……”
“是吗,那我们可真是有缘分。”周荻微微眯起眼睛,说,“然后呢?”
“然后……”关泽脸色微变,无法继续说下去,眉头开始剧烈颤动。
周荻仍旧笑着,不动声色地看着关泽的表情,在关泽微微张开嘴唇的那一刻,一下把虾仁塞进了关泽的嘴里。
又香又辣的佐料味道瞬间就充满了关泽的味蕾,幼嫩的虾仁就在关泽的唇齿之间,关泽还没咬下去,就感觉到了它的鲜甜。
周荻说:“快趁热吃。”
那句话就像是有一种不容抗拒的诱惑力,周荻一说完,关泽居然真的听了话,乖乖开始咀嚼虾仁。
关泽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尝过这样的味道了,虾仁被咬开那一刻,常年被水煮青菜折磨的味蕾在这一瞬间全被调动起了兴奋感,疯狂地贪恋这个味道。美味在嘴里绽放之后又落入胃里安慰了空荡荡的胃,像是让五脏六腑都辣了起来。美好的味觉体验诱导了关泽大脑中内源性阿片类物质的大量释放,他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满足感和幸福感。
关泽突然头皮发麻,心口发热,眼眶发痒,他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只是没有流出泪来。关泽都震惊了,他无法想象,只是吃了一口许久没有吃过的美食,居然会给他带来这样强烈的影响。
周荻一刻不停,再次塞了一只虾仁到关泽的嘴里,笑道:“快吃,我剥虾壳的速度可是很快的,关泽哥哥要赶上才行。”
关泽的嘴没有空闲再说话,脑子也没有空闲用来震惊,周荻并不给他说不得机会,甚至是带着些许强制喂关泽吃完了那半碗虾仁,而后周荻又夹了许多其他好吃的塞进关泽的碗里,又是撒娇又要求,关泽居然都听他的话,全吃了。
这是关泽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做的东西,真的这样好吃。
而且在吃东西的过程中,关泽没有不安,也没有负罪感,周荻机关枪似的嘴不停说,他的话完全将关泽的思绪牵着走,关泽没有时间用来斥责自己,居然毫无负担地享用了这一顿美食,并且在不知不觉间,再次加重了周荻在他心中的地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部分关泽的过去会一点点揭开的,有点不太愉快~不过大家别担心,小可爱都会给他治愈滴~
第22章
之后几天的下午,周荻都掐着点准时来关泽家里蹭饭,不过开学后周荻就必须得上晚自习了,不能再在关泽家里磨蹭到很晚,周荻对此非常不满意,开学两天之后,周荻又厚着脸皮要求下晚自习之后蹭一顿宵夜。
因为周荻,关泽家里原本只有青菜鸡蛋的冰箱顿时被各种丰富的食材给塞满了。在周荻的引诱和强迫之下,关泽也吃了不少青菜以外的东西,只不过这些都是和周荻在一起才有的情况,关泽一个人的时候,仍然习惯吃青菜。
但关泽能感觉到,周荻的出现给他的生活带来的改变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他体会到了久违的温情,并且对每日回到小出租屋有了新的期待。
而对于关泽家的兔子来说,家里平白多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大只生物,它的内心可以说是崩溃的……崩溃到了第九天,蠢兔子大约也是崩溃习惯了。
因为一直以来这个陌生的大只生物没有伤害到过它,并且时不时给它丢一些小零食,它渐渐不像是最开始那么恐惧周荻,周荻过来蹭饭的时候,兔子也会自己在客厅里瞎跑。
两个人一只兔的组合,越来越有了默契,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似的,但仔细想起来,其实周荻和关泽认识也才一个月。
第九天的宵夜,关泽做得特别丰盛,还特意买了个烤箱,给周荻烤了心心念念的葡式蛋挞。
将一桌有肉有菜有甜食的宵夜摆好之后,关泽便耐心地等着周荻回来。
而此刻,被关泽等着的周荻,正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正在响着来电音的手机,站在关泽家的楼下。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哥”,但周荻故意长时间不接手机,等对方来电第三次时,周荻才接了起来,说:“喂,哥,和云姐姐的求婚旅行回来了啊,怎么样?愉快吗?”
萧绪像是压着情绪,导致声音有些不正常得沙哑:“为什么现在才接电话?”
周荻笑说:“因为我是苦逼的高中生,这个点刚下晚自习。”
萧绪顿了两秒,努力继续压制自己的情绪,说:“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周荻语气中透着疑惑,慢悠悠地说:“我不知道啊。”
在如何将向来冷静成熟的萧绪给逼到发怒这件事情上,周荻实在是非常有经验,不过说了两句话,萧绪便终于无法控制,不自觉地拔高了音调,道:“老陈说你让人在附中旁边买了个房子,搬过去住了,还说你没有带帮佣过去。”
“嗯,是啊,我花点零用钱,用不着给哥报备吧?”周荻挑起嘴角,说,“不过,陈叔叔拿着司机的钱,还兼职做眼线,实在是太辛苦了,哥,你应该考虑给人涨工资。”
萧绪忍无可忍,大声道:“你耍了这么多花样,这样接近关泽,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荻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声引得萧绪又是一阵焦躁,周荻却还是心情很好地开口:“哥,关泽哥哥这么好,你说接近他的人,能是什么意思?当年你接近他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萧绪突然沉默,似乎是没有料到周荻会这样说,他喘了几口粗气,正要再次开口,却被周荻接下来的话震惊到无言以对。
周荻说:“哥,不好意思,如果你没有急事的话,明天再联系我好不好?关泽哥哥还在家里等着我吃宵夜,我再不快点去,他会担心的。”
萧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关泽对一个人敞开心扉有多难,萧绪比谁都清楚。他一直将希望放在以后,就是因为他料定关泽不会再喜欢别人,但他现在听到周荻所言,心里却猛然紧张了起来。他惊讶地半晌说不出话,好久之后才颤声开口:“你、你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周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有心情再和萧绪装傻,于是说:“哥真是的,什么都要我说得清清楚楚。好的,给你翻译一下,我说,我喜欢关泽哥哥,我在追求他,而且我觉得我希望很大。哥,这样说你听懂了吗?如果你还想听,我给你重复几次都可以。”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而后,萧绪紧紧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你是同性恋?”
周荻想了想,说:“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们周家和你们萧家不一样,没有皇位要继承,我不是一定要结婚的。”
这句话狠狠地戳到了萧绪的痛脚,他忍不住抓狂骂了声脏话,而后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