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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想睡到凌晨,在一阵哜哜嘈嘈的说话声中醒来。
    他习惯性地转身,往旁边的枕头上摸了摸,余温还在,但是赵桀已经不在了。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是要下雨。深秋的风裹着落叶敲打在窗户上,凭空添上了几分萧瑟。
    顾想咬着牙撑着胳膊坐起来,锦被顺着光洁的肌肤滑落,一身吻痕牙印挨挨挤挤,仿若一夜之间在他身上开了一树春樱。
    “真是属狗的!”他发泄似的骂了两句,把床边贴心备好的高领衣物穿上,然后拄着腰走出卧室。
    他已经听到了赵桀的声音了,就在门外。
    “王爷,这是天府新送来的急报。张国舅这回倒是没偷懒,把天府官场上的一帮臣子抓了个干干净净。”快马加鞭刚刚进府的亲卫,一边把手里的信札交到赵桀手里,一边轻声说道。
    “嗯,他是想怎么判?”赵桀把信打开,就着烛光看了两眼,然后轻嗤一声,用力合上扔到了一边的矮几上,“都弄死?这上上下下百十号官员,不审不问就要问斩。当这天下是他张家开的?谁给他的胆?”
    “......”亲卫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拿一对小眼睛一眼一眼地往赵桀脸上瞄。那表情再清楚不过,分明是在说“谁给的胆儿,您心里真没数?”
    赵桀被那似曾相识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滞。
    他早该发现了,自从某人到了他身边,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个的胆子都肥了。个顶个好的不学,尽学着那蠢熊猫的表情动作,看着气闷,还打不得骂不得,这就是个冤家。
    正说着,就见那冤家揉着眼睛从里屋转出来。身上只穿了中衣,外面披着披风,脚上趿拉着鞋子,一副不伦不类没睡醒的样子。
    顾想一手抓着披风的毛领子,一手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眼睛在客厅里四周看了看,瞄准赵桀的位置就直奔着他而去。
    到了近前,胳膊往赵桀脑后一环,腿一抬,整个人就窝进他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又睡过去了。
    亲卫目睹着赵桀的眼光从冷漠变到宠溺,然后看向自己又带上了狠厉,整个跟变脸似的。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顾公子在的时候,这样的主子简直没眼看!
    赵桀抬手让亲卫先等一等,自己把怀里的大宝贝用披风严严实实地裹好,然后抱着起身进了内室。
    亲卫听见主子简直称得上温柔的声音,低头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看见赵桀再次走出来时警告的眼神,简直想把此时的自己扮成一根木头。
    “嗯,张副相那边你继续盯着,这边的事我会解决。”赵桀清了清喉咙,青色的面具衬着冷硬的气质,冷漠的声音格外使人信服。
    亲卫领命转身离开,出了房门转身就进了隔壁暗卫的休息室。才弯着眼睛笑了开来,冲里面向他透露消息的暗一伸出个大拇指:一物降一物,这话果然不假!
    赵桀看着亲卫离开,又回去床边摸了摸顾想睡得红通通的脸庞。温热的大手顺着脖颈滑入被内,暗着眼神在肉多处狠狠地揉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啄了啄睡猫的嘴角。
    掖好被角,起身换了朝服,转身踏入了凌冽的秋风里。
    今天的朝堂,他必须得在场。
    赵桀到时,朝臣们已经排排站了个整齐,搓手跺脚地交谈着等候上朝。
    他一出现,众人便纷纷停了动作。
    武将那边的人腿快,早已小跑着围了过来问长问短。文臣好面子,不好意思凑到武官里头,又怕待会儿朝堂上捅出什么大事来不及反应。只能跺着脚装作不经意地往桀王站的地方凑,个顶个耳朵竖的高高的,仿佛一群翘首遥望的北极兔。
    然而未等他们把话听清,太子就在两个小太监的拱卫下走了进来,接受朝臣参拜后,就施施然在御座左手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架势端得足足的,几乎让人忘了老皇帝还未宾天。
    赵桀冷眼看着他的洋洋得意,不吭不声地站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在一众矮下身子的朝臣中格外显眼。
    赵贤见到此状,右眼皮不听使唤地跳了跳。果然是来者不善啊!只是此时此地,并不是和赵桀撕扯的好时机。
    他撩了撩眼皮,望着下面一众臣子低着的头和脑袋上几乎具象化的兔耳朵,决定无视到底,抬手就想说平身,没想到被一个愣头青抢了话。
    “桀王,此处是朝堂,见了太子,因何不跪?”那臣子跪在地上,手指着赵桀,满脸的愤恨。
    “为何要跪?”赵桀心下好笑,歪着头看着地上那人。
    那青年臣子一脸正义,唾沫星子隔着数人都差点喷到赵桀身上:“太子为君,我等作为臣子。臣见君,自然要跪。”
    “哦,太子是君,我是臣?”赵桀抬头往上看去,望着赵桀,眼带嘲讽。
    “自然!”
    “平身!”太子听到这里,额角抽了又抽,直接出声堵住了话头。
    所有人都知道桀王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他都要躲着走的人,这傻子还一个劲地往上凑。若不是看他前科状元出身,有才学,官职也升的快,又是最先投靠上来的一批人。赵贤都想把他绑了扔到殿外去!
    朝臣们稀稀拉拉地站起来,眼里心里都带着点意犹未尽。桀王从来不是这么容易被堵住嘴的人,今天的朝会,有的是热闹可以看!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太监的尖细的声音拖得又亮又长。朝臣们低着头规规矩矩站着,既不出声,也不动作,一个个摆明了态度,就等着桀王接话。
    “天府的事,我想拿出来和大家商量一下。”赵桀不负所望,上前一步回过头,面朝着众臣子说道。
    “桀王,你这是什么意思?天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张副相不日就将回朝。”太子听到这话,也不顾赵桀不尊敬地背对着他,直接说话堵了上去。
    “怎么解决?何不拿出来与朝臣们讨论讨论?这么大的事,父皇甚至为此病倒,太子接手政事几天就能完美解决,可见能力卓绝,实乃天下之幸。也该说出来让大家喜庆喜庆。”赵桀边说边双手抱拳向东方做了个揖,“我想父皇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解决的。”
    太子顿时哑在那里,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说是事情解决的很好,那就是自己比父皇能力强,皇帝还没死,这么说肯定会落人口舌。
    反之,若是说解决的不好,别人不会当你是自谦。只会认为他赵贤堂堂太子担不了事情 ,凡事都要依仗朝臣。这样下来,以后就算登了大位,也会处处受挫,亲政路途可谓艰难。
    正也不是,反也不是。
    赵桀这是给他挖了一个坑,就等着他往下跳。
    下面的老臣也琢磨透了其中含义,一时间看向太子桀王的眼神都变了样。
    以前只觉得太子贤良,脾性也还算不错,最大的缺点就是一家子只会拖后腿的母族。但是以后好好辅佐,做个守成之君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桀王,十三就从了军,文臣们对他的唯一印象,除了从来没见过的,相传极为丑陋的相貌,就是一介武夫,不堪造就。
    这次万寿节回来,他满打满算上了不到一个月的朝。只别人找茬时,出声反驳几句。别的时候站在武官前头,跟个木桩子似的。若不是身量极高,气势冷厉,别人很容易就会忽略他的存在。
    只是今天这番动作下来,先发制人,欲擒故纵,玩得一手好兵法,把没有张国舅支撑的太子玩得哑口无言。
    一众文臣这才发现,桀王这个表面耿直的武将,他切开了,估计心都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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