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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皮肤被毒气腐蚀得滋滋作响,不断露出血肉,又很快在灵力的作用下完好如初。这个过程不断重复,好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凌迟。
    这是乌四独创的方法,虽然既蠢又危险,但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对蛊毒的抗性。疼痛会让他的身体记住每一种毒的特性,强行让这一切成为习惯——就是疼了点。
    好在乌四很习惯忍耐疼痛,就算是现在好像有一把很钝的小刀子在反复割剐着他全身的血肉,他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引虫香冉冉升起,乳白色的烟雾散入树林,激起一阵虫蛇嘶鸣。乌四很快听见许多细小的擦过树叶的声音,它们被这诱人的香气吸引,正构成一股黑色的海浪,向潮水一样向他涌来。
    忽的,周围暗了下去,可并不是乌云遮住天空。
    嗡嗡的振翅声响起,乌四微微抬头,看到一片铺天盖地的虫雾。
    地面也在微微颤动,一滴不知何时积存的露水从草叶上划下,落入地面上肉眼不可见的小孔。
    一条金幻蛇被一只鳌蛛切断了脑袋。断口处冒出一团洁白的白玉蚕,一口啃食掉鳌蛛的半个肚子。还在咀嚼着战利品,白玉蚕突然被一只飞行的蒲公蝇掠走。然而掠食者并没有来得及享受美餐,一头更大的独角蜻蜓已经把它咬成两截。死里逃生的猎物落到地上,刚刚蠕动两下,最后被土里窜出的一道灰影拉入地下……
    空中,地上,地下,三个地方召开着一场共同的杀戮狂欢,最后的胜者会进入被引虫香环绕的天堂,被乌四制成害人的利器!
    乌四看着这一切,原本还在分析着被吸引来的毒虫种类与分布地区,然而看着看着,他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是瘴气的问题吗?
    不,他的灵力依然运行良好,皮肤上的疼痛真切剧烈,并没有被毒素麻痹的趋势。
    乌四心里冷静地分析着一切,可呼吸却越来越困难。不仅仅如此,他的脸色发白,额头冒出了冷汗,手脚止不住地颤抖,大脑渐渐变成一片空白。
    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勾起了被刻意掩埋的记忆——铺天盖地的虫蛇,求死不能的绝望,万蛊噬心的痛苦……
    我在恐惧。
    乌四运用自己少得可怜的理智,得出了这个可笑又可悲的结论。
    他在害怕,他怕的不行。因为他曾经被活生生一口一口蚕食得连根骨头都不剩,所以他现在只是呆呆站在这里,连动都不敢动,浑身发抖得像个可怜虫。
    就像之前那样,就像他死的时候那样,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没有引起一点一滴的在意。就像他活着的时候那样,龟缩在阴暗一隅,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有更加可憎的虫蛇与他为伴。
    就这样,乌四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毫无抵抗之力地让恐惧将他彻底淹没。
    直到——
    “乌管事……乌四!!!”
    仿若一声雷霆划过夜空,破晓时分的第一道阳光斩断厚厚的黑暗,将一丝光明射到大地上。
    有人在呼唤他。
    作者有话要说:  注:踏影蛊这个名字借用自酉阳杂俎,用途有所改动,只保留了跟影子相关这一特性。
    ☆、第十一章
    乌四缓缓地转动眼珠,他看到有一个人正狂呼着向他奔来。很多虫子冲他飞过去,可他毫不在乎,只是直直向前,就好像前方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催促着他快点到达。
    离得近了些,乌四看清了那个人的脸。熟悉又有些陌生,担忧和惊惧让那张脸有些扭曲,看起来甚至有点滑稽。
    “别死!我求你了,别死!”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在哀求什么?他在呼喊什么?为什么他的情感居然如此浓烈,竟能穿越无法计数的岁月传到乌四的耳边?
    那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用这样的声音呼唤他的人,就好像他是如此至关重要,甚至与自己的生命息息相关一样。
    凝固的咒术被瞬间打破,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了力量,奇迹一般的,乌四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别靠近我。”乌四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冰冰地表达着拒绝:“离远一点!”
    那个人没有理会,继续向前。
    “站住!”他再一次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虽然知觉正在逐渐恢复,可四肢依然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他只能用语言阻止这个蠢货犯傻的动作。
    “停下,否则你真的会死!”
    那人的脚步依然不见犹豫,现在乌四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衣服上被黑红色血珠洇出的污迹斑斑。
    那些血花逐渐连成一片,他可能开始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点点瘙痒。但很快,另一种蚀骨剧痛就会侵袭他的四肢百骸,让人痛不欲生。这里积年的剧毒甚至可以在瞬息之间将一具凡人的躯体侵蚀得骨头渣都不剩,乌四拿不准这会不会对气运之子有什么例外。
    可是他依然向自己走来。
    坚定,执着,毫不动摇。
    “我刚才看见你一动不动站着,浑身流血,到处都是虫子。”终于,这固执的前行者停下了脚步,出神地望着乌四,喃喃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现在,他们面对面站着了。
    “不要命的是你,正浑身流血的也是你。”顿了顿,乌四略带讥讽地回答,“更何况这里可是剑指山,就算真出了事,能救我的也不会是你。”
    他笑了笑:“你在不好意思吗?”
    “你说什么?!”乌四勃然大怒。
    可是这个人并没有被乌四的怒气吓住,他甚至没有理会乌四的问题,而是瞅准对方行动不便似的,得寸进尺地又近了一步,让自己的气息亲密又缱绻地与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纠缠在一起。
    在乌四前生今世的记忆中,从没有跟哪个人如此不含任何危险性地靠近过。他能看到对方的皮肤在毒气的作用下萎缩破裂,他能听到一颗心脏正在对方的胸腔中急速地跳动,他能感知到对方的体温穿透衣服散发出的灼人热度——可当这些组合在一起时,他就弄不清楚了。
    发生了什么?
    他有点茫然。
    “你的身体太冷了,你一直在发抖。”这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似乎靠得太近了,那声音带起的震动几乎撼动了他的身体。可神奇的是,那由恐惧带来的颤抖居然渐渐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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