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清的眼睛若无其事地在季斌脸上转了一圈，然后继续擦头：“还行。”
“那还不是靖海在，要是……”
赵世清的手越来越慢，忽然顿住，把手里的毛巾扔了过去：“闭嘴行不行，成天靖海靖海，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季斌的话戛然而止，扯下那块布，一脸无辜地看看忽然不悦的赵世清，又看看满脸写着与我无关的陈靖海，有些委屈：“什么什么关系，你说什么关系？”
见那两人都不说话，季斌搜肠刮肚，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上回你不是问我那个叫啥林耀民的，和一个叫啥来着的，就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我哥说了，这两人曾经是同学，现在嘛——”
季斌摸了摸鼻尖：“我不是上回跟你说过，那男的全靠她姘头养，就是这女的。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钱，愣是一次次帮那男的还清了债，就是这回这数，嘿嘿……”
什么？赵世清有一瞬间的错愕，心里顿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涌了上来。
他们竟是这种关系，赵戎知道吗？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忍受这种事？
赵世清觉得自己像是窥破了自己父亲什么不为人知的丑闻，在某一时刻，甚至有种比赵戎还为尴尬的错觉。
但他很快就平复下来，眼神复杂地盯着一处，默然不语。
幸灾乐祸？怜悯同情？似乎这些已经不能代表他的心情。
这个残酷的真相，就如同一巴掌狠狠甩在赵戎脸上，足以让他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到他知道的那一天，最恨杨意的人，恐怕不是赵世清和郑雪华，而是他自己。
*****
林乔没想到会在医院看到那个女人。
赵世清和季斌去了医院以后，留下的两人久久未动。
林乔见秦非阳一直盯着赵世清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在一边小声劝他不要着急，没想到秦非阳立刻皱起眉头，眼中迅速划过某种名为不耐烦的情绪，被他敏感地捕捉到了。
林乔心里烦躁，没想到因为一个举动自食其果，倒让赵世清得了便宜。之前的辛苦铺垫在赵世清的一言一语中如此不堪一击，这让他十分不甘。
这么想着，他又瞄了眼秦非阳脸色，心知他一定因为这事儿埋怨上他了，思绪转得飞快，他忍住心里的不适，小心地开口：“不如我们跟去医院看看？”
秦非阳看他一眼，心情似乎好了些，几不可见地点点头，立刻叫住迎面而来的出租车，两人一同去了赵世清所在的医院。
去了骨科并没有看到人，林乔叫住经过的一位医生，正想问放射科在哪儿，忽然发现眼前的人面熟的紧，只是比起在林耀民住所见到的那天，似乎面色憔悴了不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有些惊讶，看了看他身后的秦非阳，然后收回视线对他道：“我正好想找你谈谈。”
林乔本能地想拒绝。
这个女人无非是为了林耀民的事，现在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是什么状况他都看在眼里，好处没有，反而给自己惹一身腥的事，他林乔绝不会做。
对方似看出他的想法，语气微冷：“他是你父亲，如果他还不了钱，你以为那群蛮不讲理的混子会放过你？”
林乔愣住，没想到她竟如此蛮不讲理，随即胸口急剧起伏，压低了声音恨恨道：“所以呢？他有钱的时候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因为他而在另一个地方受尽了煎熬，现在有难了，就想起我了？我告诉你，想得美！”
对方似乎有些羞怒，在看到一个护士迎面走来时调整表情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对林乔道：“你去我办公室说。”
林乔压下愤怒，终究忌惮她之前的话，转身对不远处等着的秦非阳道：“非阳，你先去找他们，我和她有些事要说。”
秦非阳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就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林乔心里梗了梗，很快又被林耀民的事拉扯过去，跟着女人一同进了她的办公室。
“我实在没有了办法，只能找你。”
杨意坐在桌子后面指了指，让林乔坐下，然后按着太阳穴，一阵苦笑。
林乔没动，站在她面前冷眼看她：“我？我能做什么？拜菩萨也比找我管用。”
杨意静默，再开口时声音里有一丝哀求：“你去找秦明借点钱吧，他不是很有钱？”
林乔觉得这个女人真的疯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借到钱？你以为林耀民欠的只是几万十几万？我那跑了的亲妈也比你聪明点儿，林耀民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之前的债呢，也是你帮他还的？你哪来的钱？”
杨意显然有些难以启齿。
林乔冷笑一声：“你想找我帮忙，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天底下哪来这么好的事？”
“……我有去求那个人，但是……他妻子住院了，这两天也不理我，这次要这么多钱，我实在……”
杨意说着说着就别过头，显然是觉得在小辈面前坦白这些实在令人羞耻。
“……”林乔怪异地看着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他嘲讽地开口：“他妻子还不知道吧，你去威胁他，让他把钱给你，这都不懂？”
杨意的手握得死紧，关节发白：“……我怕，一旦不成功……”赵戎是个，不错的情人，既没有让人难以忍受的毛病，平时对她也大方，提及这个，她甚至有些愧疚。
“他很有钱？”
“……是。”
林乔本想笑她愚蠢，可转念一想，之前杨意警告他的话不无道理，眼下要是真把杨意给劝跑了，倒霉的不还是他？
他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忽然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他是谁？多有钱？”林耀民虽然是个窝囊废，但命好啊，一个个女人前赴后继地帮他，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长得也漂亮，还是医生，不愁找不到一个优秀的男人和她组建家庭，却心甘情愿吊死在林耀民这棵歪脖子树上，实在荒谬。
杨意愣了愣，不知道林乔问这个干什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犹豫着问道：“你在附中念高二？”
“是。”
“他……他儿子也在附中，姓赵。”
……
林乔从杨意办公室出来，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竟比知道这个消息的赵世清还要复杂。
天底下哪来这么巧的事？S市的人是死光了？兜兜转转，他们始终在一个无形的圈子中挣扎徘徊，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又或许，上天下了这么一盘棋，而他，才是最后的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