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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也幸好当时曦冉将该说的都说了,所以今天大祭司才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心中信任的天平已经在缓缓倾斜,或许这有违大祭司本身的愿望,但在铁打不动的事实面前,她也不可能自欺欺人。
    白昕玥指了指地上的曲谱,“这东西打了颂歌的幌子,而我并没有荣幸听过真正的妖兽颂歌,不过好在你本人就是负责祭祀的,对于真正的颂歌理当了如指掌。你看一眼,应该能够看出这里面动过什么手脚。”
    大祭司没有走过去拿谱子,因为没有这个必要。纵使她对白昕玥不够了解,但有一点还是能肯定的,这个男人绝非那种空口白话的家伙。他既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出这件“证据”,别的不说,他之前肯定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证实过这东西的确有价值。
    “白……将军,请你说出你的结论。”大祭司不是自己想象不到,她只是累了,累的什么都不愿去想。
    白昕玥倒也干脆,“我认为,这首伪造的颂歌虽然被庄会长物尽其用,但这东西应该不是他本人创作出来的,应该是天道的赐予。既然要扶持代言人,天道多少也要付出一点代价。况且,彻底毁灭妖兽这个目标太困难了,庄会长与我一样,都是出身白族,我们很清楚光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达成这个目的的。天道要让代言人更好的为自己办事,怎么着也要给他一点力量。”
    他的这番话,倒还真的值得好好揣摩——
    对于天道的明朝暗讽,白昕玥真是不留余力,说穿了他就是有恃无恐。天道无法过多的干涉这个世界,这一点已经经过无数次验证。若非如此,以天道对妖兽一族强烈的憎恶,让“它”遵循本意肆意妄为,这世界上早已没有半点儿关于妖兽的痕迹。
    不过,白昕玥话题中涉及的另外一位对象……
    大祭司轻轻叹了口气,“白将军,你说的太客气了。阿锦成为天道的代言人,或许后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天道的授意之下。但是一开始呢?若他没有毁灭我族的本意,在芸芸众生之中,天道又为何偏偏选择了他?”
    “不!我并没有……”
    并没有什么?没有毁灭妖兽一族的想法?
    庄锦下意识的反驳,然而这谎言着实过于蹩脚,让他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他僵在那里,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关于这个问题,在很久以后的一次闲谈中,火炼忽然想起,于是便问了白昕玥,“庄锦,释天锦,当时已是水族分支的一员了,难道他真的想毁灭妖兽全族吗?”
    白昕玥的回答则是一个干脆利落的“是”字。
    大概是因为他回答的过于肯定,火炼反而觉得自己被随便忽悠了,怒从心起的他当场对白昕玥展开了毫不留情的严刑逼供。然而,白昕玥随后的解释却让火炼呆愣当场,忍不住将他所说翻来覆去回想了好几遍。
    白昕玥是这般说的,“因为,我曾经也想毁灭妖兽。而从很多方面来看,我与释天锦都很像,就连动机,几乎都是差不多的。”
    大祭司当然听见了庄锦的欲盖弥彰,不过这个时候,是不是去戳穿这一点,都不能改变什么了。她只说,“阿锦,你方才数次欲言又止,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愿说出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凝视着对方抽搐到已然扭曲的面孔,大祭司近乎叹息,“我只问一次,你想要我吗?”
    想要她?!
    庄锦差一点就要失控的大笑出声,这未免也太可笑了。这种绵亘了数千年,但依旧能将他撕裂的欲望,岂是这三个字可以概括的?
    他看着她的脸。因为那上面覆盖着深蓝的鳞片,以至于这并非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庄锦还是不肯挪开目光,说不清究竟是依恋,还是审视。说起来,他也真是有病,之前明明一直都在逃避与之对视,岂料这个时候却恨不得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对他而言是一个历经千年也未能破解的谜题。
    但是有一点庄锦还是明白的,关于这问题的答案,灏湮不见得真的想知道。或者说,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他的欲望,终究只属于他一个人。即便今日的一切都可以归结到她一人身上,但照样不会影响她的决定。
    这果然是庄锦一早便已知晓的事实。没有期望,自然也不会失望。他只是有一种无法描述的难过。
    庄锦有所决断,而这一切并非此刻才陡然萌生的念头,正如白昕玥分析的那般,他已经为了今天步了太久的局,曾经做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他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
    仰起头,当即有月光射入庄锦眼中——今晚的月亮妖异的反常,过于明亮的光芒早已经失去了本该有的圣洁气息,透着说不出的诡谲。不过这也正好符合他的设想,若非是因为这一特殊的自然条件,他大概也不会特意将最后一场祭祀的时间选定在今天。
    是的,最后一场祭祀,真正要结束了。
    曾经皇帝曦冉特意将祭坛设于月眠岛上,不难猜测,他多多少少也曾经利用过特殊的自然之力。为了打破当日曦冉与天道的约定,庄锦认为最为保险的方式就是故技重施。
    所以,他没有空闲继续迷茫了。
    “天道!”庄锦扬声喊道,回荡于整个溶洞的大喊已然证明了他誓不回头的决心。“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全部做到了。反而是妖兽皇帝对你的承诺,从来没有真正兑现。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好好清算了?”
    “是。”天道仅仅只回答了一个字,但却将倾向性表现的极端明显。
    事情的发展依旧与设想一致,庄锦倒也没有狂喜,他只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所谓的清算,不仅要让欠债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同时,也要向他支付应得的报酬。是的,他这就算是承认自己乃是天道的代言人,可那又怎么样?白昕玥又能拿他如何?
    “今天起,妖兽一族将会永远成为历史。连带着与之相关的妖兽世界,都会随之消失。”庄锦用手指了指溶洞与皇陵相连的洞口,故作神秘的道,“听听看,打斗的声音是不是小多了?”
    两方人马的武力相争一直都在进行,从时间上来推算,的确已经进入了尾声。
    毕竟距离尚远,从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并不能真正分辨出最后的结果,这也算是留下一个悬念。庄锦仿佛对此存有几分兴趣,便问,“白主席,你认为最终获胜的是哪一方?”
    “你会在意这个结果?”白昕玥实在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不在意呢?”庄锦耸耸肩,只可惜说的与想的,完全是两码事。“我好不容易才促成了今天这一战,关心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算计,并非是白昕玥独有的本事。也难怪火炼一早就将他们归为一类,庄锦与白昕玥之间差别的只是各自的手段,但是在心机深沉方面,可谓是不相上下。
    “对于‘好不容易’这个说法,我深表认同。”白昕玥点点头。“当今妖兽世界最为强大的武装力量都在这里了,你真正想要看见的,应该是两败俱伤吧。而且如今妖委会的局势也很糟糕,面对来自整个世界的压力,什么时候被彻底毁灭都不奇怪。”
    刚才庄锦告知天道,他该做的事都已经全部做到了,但那不过只是说说而已。事情还在进行,而局面也在不断恶化。要让妖兽一族成为历史,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成就的事,而今天终于到了庄锦收获成果的一天。
    白昕玥道,“庄会长,你是想要将整个妖兽世界当成交换的筹码吧。”不单单是妖兽本身,还有如今与这个奇特世界相关的所有人。
    妖委会发展到了今天,尽管大的方面都在庄锦的掌控之下,但毕竟不是事事都能如他所愿。最尖锐的一点矛盾,便体现在利益二字上头。妖委会的各大权贵,谁不是建立在妖兽的存在上头?金钱或者力量,若非妖兽的特殊性,怎么可能成就这一切?
    狩猎季一次又一次的举办,最后达成的目的仅仅只是打压妖兽本身的力量,并不曾真正让妖兽亡族灭种。难道真是庄锦好心,放了妖兽一族一条生路?不,只是他也有无法掌控的局面而已。
    “那也是白主席配合的好。”庄锦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开战乃是双方的事,他虽然可以点燃导火索,但最后对手参与到怎样的程度,却并非他能够左右的事。在此之前,庄锦是真的没有料到白昕玥竟然会投入到如此程度,竟然连祝亿鑫都给调派来了。
    白昕玥的配合近乎诡异,这也着实令庄锦百思不得其解。
    “释天锦……”对于天道而言,名字当真只是一个代号,不管他人如何更换,“它”也只会选择自己习惯的那些称谓。“你当真要将整个妖兽世界献给我?”
    “那不正是你的期望吗?”庄锦的回答中没有一分犹豫。至于他暗中在如何嗤之以鼻,则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天道又如何?博爱与冷酷,到底也只存在于人们的理想之中。否则,天道中又怎么会衍生出这么一位爱憎分明的化身?哦,这说法也不确切,此刻正与他们对话的天道大人,心中自有憎恶,并无关爱。
    大道无心。但是天道却有自己独特的情感,与人类与妖兽相比,不见得处处相同,可有一点却毫无分别——恐惧。皇帝曦冉忧虑于本族未来的延续,而天道同时也在害怕,若是任凭不懂敬畏的妖兽发展下去,呼风唤雨的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凌驾于自然规则之上。
    届时,天道本身,再也没有容身之地。
    彻底的毁灭,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那么,大祭司呢?她应该也是属于妖兽世界的一员吧?”天道本身应该不具备“好奇”这一类的情感,“它”大概只是随口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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