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的同时尤然又有了动力,然而,在看到一条像丝线一样弯弯曲曲地朝着他的小腿游过来的绿色生物时,尤然心态又崩了。尤然站着不动死死地盯那条虫子,那虫子形状像鼻涕虫却比鼻涕虫长,长的绿油油的还十分细长,在水田里弯曲地游动时看得尤然头皮发麻,尤其是那生物离他的小腿脖子越来越近,明明没有头和眼睛却清楚地知道他在哪儿,意识到这一点的尤然恐惧值瞬间点满。
“喵啊!”尤然被吓的发出似猫叫一般的怪叫声,连尤然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发出的声音,这声尖叫像猫却又比猫叫声还要尖锐怪异。
李玉兰和他奶奶被吓了一大跳,转头只见尤然拔腿疯狂地往田埂上跑,由于脚陷在泥巴里显得动作十分迟缓而疯狂。
田埂离他并不远,尤然却觉得自己跑了一个世纪,脚底的泥巴就像是有吸力,行走都艰难何况是想要跑,他不得不迈着条长腿跨得一步比一步大。
终于跑到了田埂上,尤然一看右腿,吓得的脸直接白了一个度,“啊——”
“哎哟儿啊!怎么啦!”李玉兰从水田里缓缓往他这儿挪。
尤然疯狂地蹬着他的右腿,裤腿上那条恶心的绿虫随着大腿的抖动直接摔进了裤腿里,他的小腿顿时一片湿滑。
“啊!!!啊啊啊!!!”尤然要疯了,他恨不得把自己那条腿给踢断了。
耳旁一阵疾风刮过,杨大卫跑过来的速度竟比李玉兰还快。他按住了几乎在田埂上打滚的尤然,一把捉住了他细白却又满是泥巴的小腿。
下一秒,正准备下嘴饱餐一顿的蚂蟥从“食物”上被扒了下来,接着被一块石头按了个粉身碎骨。
“别怕,它已经死了。”杨大卫将尤然往自己怀里一圈,一遍一遍地抚着他的背安抚道。
“我没怕……”尤然嘴硬道。
“刚刚满地打滚的是谁?是小狗吗?”杨大卫习惯性捏了捏尤然的鼻子。
“你才是小狗,你全家都是小狗!”
“你们……”李玉兰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向他们。
尤然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正要推开杨大卫被又被搂的死死的。
“你现在推开我反而更奇怪。”杨大卫轻声道。
“妈……我……”
“杨路,过来!”李玉兰语气中已有些许怒气。
“他老娘可是杀死你爷爷的凶手!”奶奶也急了。
“可是,大卫哥他特别照顾我,对我特别好……”
杨大卫示意尤然别说话,然后看向李玉兰,“我这就走。”
看着杨大卫离开时失落的样子,尤然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刚才是想跟奶奶争论的,毕竟杀死爷爷的人毕竟不是杨大卫。杨大卫制止他是对的,跟老一辈的人争论是没有用的,她们心里的成见一旦建立就难以再剔除了。说赢了,她们被你气死,说不赢就好比现在……
“儿啊,下次见到他记得离他远一点儿,你必须要记得,他老娘是杀死你爷爷的凶手啊!”
“是啊孙崽,咱们家跟他们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最后永远也别跟他们家的人说话,杀人犯的儿子以后说不定也是杀人犯!”
尤然心里一惊,从李玉兰和奶奶的反应来看,杨家村里的那些老一辈的人会不会都是这么看待杨大卫的?那他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会不会被所有人在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是杀人犯的儿子?所以那段时间他才疏远他的吗?
事实上杨大卫在村里的年轻人中依然影响很大,背后议论的人大把,但真正敢当年跟他不对付的人却没有。毕竟都是在一起长大,小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当过杨大卫的跟屁虫,因此都不太敢惹杨大卫。再加上,杨大卫占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往那儿一杵,一句话都不说看上去就已经很唬人了。
接下来的几天,杨路家的田里发生了一件怪事,李玉兰每天天没亮就去了田里,却发现前一天没割完的田里已经光秃秃了,被割掉的稻子也整整齐齐地被摆成了好几堆,明明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割完的田现如今七八天就没了,别人家还在割稻子的时候他们家的稻子已经晒上好几天了。
夜半,坐在杨大卫的床边上,尤然心疼地抱着杨大卫的腿抹红花油,那两条修长结实的腿原本泛着健康的蜜色,现如今小腿上边千疮百孔。上边有着蚊子亲切问候下留下的包以及抓痕,还有那日尤然亲身体验过的恶心生物钻的孔,说一句千疮百孔毫不夸张。
“我不是说了不需要你去的吗!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呢!”尤然又气又心疼。
“我不去你就还得在田里待上个十几天,而且你不是说你怕蚂蟥吗?”杨大卫揉了揉尤然气鼓鼓的脸,如今人都在他床上了,被蚂蟥吸几口血算得了什么。
“我哪有怕……”尤然盯着他腿上的孔咽了咽口水,要是上次杨大卫没来,被他腿上估计也得有这么一个孔。
“你总是这样……”尤然忽然鼻子一酸。
“心疼我?”杨大卫一双粗糙大手包裹着尤然白嫩的脸,他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又忍不住拖到自己面前亲上一口。
“你这几天晚上都没怎么睡觉吧,而且晚上蚊子那么多,被蚊子咬就算了,怎么蚂蟥也这么多啊……”说着说着尤然眼珠子湿湿的,眼看就要哭了。
“你要是敢哭我就把你的眼泪给舔了!”,杨大卫故意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完就见尤然眼睛一亮,随后迅速挤出一滴泪来,接着仰着脸向他凑过来。
杨大卫:“……”不愧是小变态。
“快点。”尤然小声催促道。
杨大卫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认命般地低头,随后道了句,“真甜。”
“哼!╯^╰,以后别这么做了!”
“你男人我四岁就开始帮家人干农活了,这些活对我来说早就习惯了,夏天还算好的,到了冬天手都是烂的,我爷爷奶奶去的早,我爸从来也不管我,妈又整天只知道打牌……”
这些话实在是戳心极了,尤然一双湿漉的眼里又立刻蓄满了泪,哪怕再怎么哄着也不顶用了。这样的家庭气氛跟他相同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尤然不需要做重活。哪怕这是刻意安排的,尤然都心疼极了,男人就像是在这个世界里去感受这么些年来他的痛苦。那种走到学校里被别人背后议论自己是不是孤儿的感受没有人懂,在他逼着自己对那些人笑脸相迎时,他内心的恐惧和孤独也没有人会知道,至少他曾经是那么认为。但是现在,有一个男人正在努力地了解他,这叫他如何不动容?
因为他想吃蛙所以半夜跑去田里抓给他,因为他随口提了句害怕蚂蟥,他居然连夜去给他家割稻子,弄得自己小腿上全是蚂蟥留下的伤口……
“别哭了,我错了,别哭了小东西。”杨大卫不停地擦拭着尤然的脸,做惯了粗活的手动作却十分轻柔。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尤然很早就想问了,他不仅仅想问这个人,他还想问他的这一片灵魂,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要那么爱他?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少跟我来这套,我又不是女人,你不负责对我也没有影响!”
“……”短暂的沉默后,杨大卫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透过他的身体看穿他的灵魂一般,“因为我……我喜欢你。”
尤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追问为什么,可是面对这个记忆缺失的灵魂碎片他能问出什么?
“别哭。”杨大卫不停地擦拭着尤然眼角的眼泪,却发现尤然的眼泪如同不要钱的珠子似得越掉越多。“……”
“……”尤然默默伸手拿开了杨大卫的手,“你手上沾了点红花油……卧槽我的眼睛好辣!”尤然疼得想拿自己的手揉眼睛。却想起来自己手上更多。
杨大卫急忙拉着尤然下了床,来到院子里的井边,好在旁边水缸里蓄满了水,杨大卫直接将人拉到了水缸边给尤然小心翼翼地洗眼睛。
或许是两人用水的动静过大,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杨新国惊讶地看向水缸边的两个人。
“你们……”
“……”
尤然:“!?”
“这不是杨建国家的大学生吗?怎么大半夜地跑咱们家来了?”杨新国语气里满是惊讶,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冯秀花的事而排斥尤然家的人,作为村书记的杨新国思想包容性很强,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里,对于儿子的朋友们也更加不熟悉,但因为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杨新国格外注意尤然。
尤然吓得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杨大卫看向杨新国时目光坦荡,“爸,过完年我想去城里打工。”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提这个……”
“带着他。”杨大卫看着尤然补充道。
杨新国又是一惊,“你想去城里闯荡那是好事,可你就不能先成家后立业吗?你长这么大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你小时候成绩不好说不想读书我也没说什么……”
“我小时候,您因为工作从来就没在家里待足一天过,每次都是天一亮就走半夜才回,家里也根本没有管我的人,甚至我每天逃课你们也不知道,我不想读书难道跟您没有关系吗?”
“……”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杨家村在他的!手里越来越好,可他儿子呢……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现在就连他的妻子……
“我挺喜欢这孩子,所以过完年我要带着他一起走。”
“!?”尤然惊了,他没想到杨大卫这么直接,这年头出个柜会不会被浸猪笼?好吧他承认自己是电视剧看多了,可是杨父当真不会打死他们吗,尤然只恨自己手速不够快,没在杨大卫开口之前就捂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