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沉静了几秒后,突然迸发出一阵阵尖叫。
前排的女生早已蹦了起来,缩进角落里抱成了团瑟瑟发抖。
“啊啊啊老鼠!”
“卧槽啊啊啊啊啊它还在乱动啊啊啊老师你把它抓好了!”
傅明微看了看那个角落。
少年嘴角的笑意落下了,一言不发地和她隔空相望。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让傅老师感到很头疼,额头青筋突突突地跳,她拎起老鼠的尾巴颠了颠,开始用平缓的语气安抚受到了惊吓的学生。
“哦,看我抓到了什么,一只小老鼠。”她抬起一只空着的手安抚学生的情绪,却朝少年的方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满意地看到他沉下去的脸色,“大家别怕,只是一只小老鼠,不知道怎么跑到我的储物柜里了。”
有学生崩溃地大喊:“老、老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老鼠!你是不是对小老鼠有什么误解?”
“关键是大小吗?关键是它是老鼠啊啊啊啊啊!”
傅明微一只手拿起教鞭,对着老鼠的鼻子撸了撸,老鼠发出尖锐的叫声。
学生们胆战心惊地看着她的动作,纷纷大喊:“老师你坚持住!别让它跑了啊啊啊!你别玩了!赶紧丢掉啊丢掉!”
傅明微并不理会他们的尖叫,而是抓着老鼠,像是提着鸟笼走街串巷的遛鸟人,边在教室走动,边对这只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的动物评头论足。
“这种体型不算大,中等而已吧。”边说着,边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硕鼠硕鼠,吃了那么多东西,还是那么小,连我都吓不到,要你何用?”她刚走到角落,突然问道,“萧澄同学,你说是吗?”
那只吊在半空中的老鼠突然映入眼帘,他甚至能看到那灰色的皮毛,几根胡须,尖细的牙齿,它发出了尖尖的叫声,小小的眼睛像是在哭泣……
少年立刻起身,苍白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被椅子绊倒,少年扶住了墙壁,勉强稳住了,看着班主任笑意盈盈的脸,目光充满了忌惮和警惕。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大眼睛中细碎的星光越发明亮,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尚未来得及捕捉这种预感的源头,就见她眼中灿烂的光芒熄灭了下去,变成了冰冷的讥讽和沉重的审视。
那只晃在半空中的老鼠,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沉沉地落在了他的课桌上,仓惶逃窜的老鼠慌不择路,像是慢镜头一般,跌跌撞撞地爬过他的东西,桌上的面包,水杯,书本,笔盒……跳到了他的单肩包上,扑棱着四只腿从窗子跑出去了。
他的班主任露出了遗憾的微笑,里边带着漫不经心的捉弄,像是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
“不好意思,没有抓住。当然,对你也没什么危害,顶多是……”她顿了顿,继续道,“体验了一把被吓到的感觉,还有,老鼠身上的细菌病毒很多,兴许是在什么见不得光的臭水沟里待过。”
她用那只摸过老鼠的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眼中带着师长的关切,语气轻柔而舒缓,“要是不小心碰到了,记得洗手和消毒。”
她的声音十分好听,泠泠淙淙的,像是水从深谷山涧中流过。自从她来了以后,很多不爱听课的学生惊奇地发现,一节四十分钟的课,满打满算下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听了叁十分钟。
思考了很久这种怪象,有学生总结出:是因为她的声音太好听了,就像音乐一样,不知不觉就流进了耳朵里。
然而,少年却感受不到任何美感。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同电流一般,沿着被她拍过的地方流遍了四肢百骸。
少年本就白皙的肤色此刻像是骤然失去了血液,苍白得如同一尊冰封的雕塑。
之后,他扔掉了所有东西,那些被老鼠爬过的东西,身上的衣服和鞋子也丢掉了,甚至去理发店理了一个清爽的头发,他把家里所有带有毛的东西撤了,他再也无法忍受任何皮毛垂落下来的东西,那些毛茸茸的东西会让他回忆起这个清晨,那种肮脏的感觉,像是纤柔的动物毛一样扫过他的皮肤。
尽管,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和这只老鼠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直接接触。
班上很多人不约而同对这位新来的班主任产生了敬意。
徒手抓老鼠,牛逼牛逼!这种狼人谁敢惹?
黄毛红毛绿毛这几个学生和傅明微的关系不错,甚至在日复一日的智商碾压中对她产生了怜惜。他们建议她查查教室的监控,这么大一只老鼠,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班主任的储物柜里。
这些人也都知道自己的班级是什么样的,做这种事并不罕见。以前的班主任无不因为这种捉弄而恼怒,往大了闹,闹到校领导那边也不是没有,监控调出来后,那些搞恶作剧的学生也受到了一些惩罚。
然而,傅明微却选择了让这件事沉默下去。
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对所有的学生一视同仁,仿佛这件事情不曾发生似的,脸上时常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很多学生看见她这个微笑,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抖,想起这人徒手抓老鼠的壮举。
她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变态啊!
很多同学看到了傅老师变态的一面,却没有人知道,当天回去之后,她用清水冲洗了手部整整一个小时,之后,她养成了一种习惯,随时携带一瓶酒精消毒剂,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都会喷一喷,简直形成了一种强迫症。
她对一切带有皮毛的东西敬谢不敏,从这个角度而言,她和萧澄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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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师绝对是个狼灭,爱她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