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少年愣了愣,橘色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柔化了有些凌厉的线条:“有这么明显吗?”
这句话已经相当于承认了,他坦白得大方,慕初却有些失语,沉默了许久方才吐了口气:“果然是这样,这个世界没有您这样的人。”
少年还未发表意见,慕初就接着开口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太多的人,但是我知道,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无论是嚣张跋扈还是懦弱无能,他们多少都带着这个世界的印记。
您不一样,您太干净了。”
这个干净,并不止说外表,而是末日未能将他染上颜色。经历过和平的时代,人类作为万物灵长地球主宰的世界,便利发达的科技社会,看过这个世界异变前的模样的人;和末世后才出生,一开始便活在极度危险的世界,习惯了驯兽师和园艺师高高在上,没实力的普通人犹如奴仆的地位,没见过蓝天白云,不知道和平为何物的人们,对世界的认知不一样,也从本质上就不是一样的。
更何况姚良身上处处都是破绽,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大了,仅仅看过资料,在这里度过一点时间,不足以了解这个世界,装得像本土人士,她们眼中的常识在他看来匪夷所思,而他口中的东西也往往让她们听不懂。他可能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掩盖自己的差异,才会轻易让慕初抓住那么多证据。
“也挺好的。”慕初意味不明地感慨一句,和衣睡去。
交底以后,两人的关系近了不少,认定姚良不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就是从末日初期来到现在以后,慕初在姚良给慕安讲故事的时候,都不躲在一旁竖起耳朵偷偷听,而是抱着女儿坐在他旁边一起听。
她无意识地想要靠近姚良,想要听听对方偶尔会透露出的、他认知中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那个母亲一直很向往,外婆一直挂在嘴边,怀念无比的世界。
在对路线的不断修改之下,在小蓝鸟变得十分黏人,放开绳子也会跟着慕安蹦蹦跳跳,接受她的投喂,把小姑娘的肩膀和头顶当做自己的地盘的时候,姚良和姚团遇见了第二波人类。
比起形单影只,几近逃难的慕家母女,这些人类看起来要好很多,他们大约有三十个人,其中两个身边跟着动物,一个面色倨傲的女性手臂上缠绕着青色的植株,穿着都比较体面,还戴着一些装饰,为首的那位旁边的老虎有半个屋子大,看起来非常威风;另一些人手上拿着武器,身上的衣服虽然简单但十分干净,没什么补丁;剩下的一些人没有武器,穿着也比较破旧,脸上写满麻木。
姚良遇见他们的时候,对方正在扎营,拿武器的人在清理场地,四处警戒,驯兽师和园艺师很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还在吃东西,而那些表情麻木的人正在迅速地做着其他的活计,整理夜晚的住处,准备晚饭等等。
慕初停住了脚步,脸色有些苍白,慕安脸上也失去了这些天以来的笑容,她抱着小蓝鸟,躲到了姚良的身后。
“怎么了?”少年看了一眼前方,没有继续前进,而是拉了她们一把,让一行人不会暴露在他人的视野里。
慕安拽着他衣服的手愈发紧了,小蓝鸟感觉到了不妙的情绪,跳到了女孩的肩膀上,蹭着她的脸颊安慰。
“我好像没告诉你我的过去。”慕初的表现比慕安好一些,但她的脸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仿佛看见极为恐惧的事情,姚良有了一个猜测,但没有表现出来:“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的。”
不揭伤疤的温柔让慕初很感慨,她又看了看那群人的方向,确定没有被发现以后,长话短说,提起了自己的过去:“我是从他们的基地逃出来的。”
在几近流亡了几十年后,人类艰难地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基地,慕初便出生在一个中型基地里,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她被自己生理意义上的父亲,用三条鱼的价格卖给了另一个基地的驯兽师,她的母亲不愿意,但那些人折断了她的手,硬生生将慕初抢走。
然后,她就在另一个基地里待了十多年,最开始的几天,她哭着想要妈妈,却被一顿教训,到后来甚至不敢再哭,眼眶有一点红都会连打带骂,后来若不是慕安的出生,她可能不能坚持这样久。但是随着女儿慢慢长大,就好像噩梦快要再次降临,看见一些人用看商品的目光看向慕安的时候,慕初做出了一个平生最大胆的决定,她要逃出去。
“母女俩一起死了,也比绝望地活下去好。”慕初的语气非常平静,听起来却有几分渗人,“有了安安以后,我常常会想,当初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心情,大约和我一样痛吧,所以,我绝对不能让那样的事情重演。”
幸运的是,她们遇见了姚良这个与众不同的强者,才没有落到糟糕的境地。
不远处的那群人,正是慕初她们逃出来的那个基地的人员,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慕初明明是照着记忆中,她出生的基地方向走的。
姚良沉吟片刻,摸了摸慕安的头,把她的手拉下来,又同样摸了摸慕初的头发:“既然是认识的人,那就要打声招呼,我先过去,你们到时候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