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去了桃林,从这时候起,她的情绪似有异样,隐约听见念叨什么‘这么美不来看’,“说话不算话”之类……”觑了眼君王的脸色,继续道,“傍晚时,她说到西街一家酒楼吃饭,刚坐下就点了两壶桃花酿……”
黑眸微缩,他不悦蹙眉:“喝了多少?”
薛氏连忙摆手:“听夫君提过,苏妹妹是个三杯就醉的主儿,可不敢任由胡来,但明着劝且是不听的,只得悄悄去后厨,塞了银子,让伙计用桃花露调了两壶,喝着味道差不多,并无酒劲儿。”
“做得好!”柳卫赞道。
开始后悔没亲自陪着,偏偏那两天早出晚归的,若不是娘子机灵,表妹喝醉出个事儿,这罪过可大了!
“唉。”薛氏却幽幽一叹,“怪就怪在,明明喝的是普通凉水,皇后哪,倒有几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倚着凭栏,对天怒言许久。”
“这……表妹心有不快,你回来为何不告诉我?”柳卫轻声斥责,“咱们是一家人,应当帮忙开解开解啊。”
“女子的心思,说了你也不懂。”薛氏嗔道,“况且那些话,没头没脑的,妾身亦不方便多问。”
一手执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撇着茶沫,他垂着眸,低语:
“什么话?”
略为迟疑:“您真要听?”
“说。”
“好吧。”薛氏清了清嗓子,竭力模仿起苏皇后的语气,“我做的还不够好吗!你们凭什么嫌弃!水灵是吧,离了你,我打扮打扮,天天逍遥自在,保证比十七八岁的还要娇艳!站高台上抛个绣球,大把的青年才俊争着抢,你信不信!”
“行、行了,娘子别说了。”柳县令拭去额际的冷汗,赶紧阻止。
堂堂皇后,明目张胆的爬墙,这事儿,祸连九族吧?
“呵。”他不怒反笑,把玩着茶盖,自言自语道,“胆子肥了,翅膀硬了,连什么青年才俊,亦敢肖想了,好,很好,不愧为朕的好皇后。”
君王每讲一句,柳卫的冷汗就多冒一层,最后,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幕:
表妹关在冷宫受罚,自我反省,孤苦伶仃,吃不上一口热乎饭。
然而,实际上,景元帝脑中转辗的画面是:
用布条把囡囡的双手缚于床头,这样那样,为所欲为,慢慢折磨,吊着胃口不给个痛快。
并且,至少关上十天。
这十天,别想下榻了。
柳大人踌躇着,正准备“冒死谏言”,他倏地起身,迈着长腿,往屋外走。
“哎,皇……”
“宿一晚,明早离开。”
柳卫欲言又止,到底不敢问一声,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去了那几户人家。
立于巷口,隔着篱笆,看到已初显少年面容的小豆丁靠坐门槛,捧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
一位老妇唤道:“难得先生休假,不找阿文他们玩吗?”
小少年头也不抬:“不了,苏姐姐送的书真有趣,阿娘,等我长大了,要当一名大官,像书中的魏大人一般,为民请命,为大祁效力!”
老妇笑眯了眼:“好,好啊……”
他缓缓勾唇,悄然退出小巷。
接着,去了桃林。
正值桃花最艳的季节,一簇一簇开满枝头,粉白色连绵,如晕染的晚霞。
纷纷扬扬的花瓣中,他仿佛望见一抹娇俏的身影,在林间欢快的奔跑。
微风卷着淡粉,簌簌落下,似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殿下,好美,对不对?”
他弯起眼眸,低低道:
“不,没有你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