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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会儿吃了饭再走吧。”顾郁说。
    “又点外卖?”简桥问。
    “要饭的还嫌馊,”顾郁说,“我做,我伺候您,行了吧?”
    简桥笑了笑,刚刚还觉得顾小宝精神低落萎靡不振,没想到几句话就露出本性了。
    他们刚进院门,顾郁就喊了一嗓子:“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从正堂走了出来,也喊着回应道:“小宝,吃饭了没?”
    “没呢,”顾郁回答,“简桥也在,我去做点儿吃的,您吃了吗?”
    “我吃了,”顾千凡走过来,满心欢喜地看着简桥,“今天画得怎么样啊?”
    “……还行,”简桥说,“走吧,请您指正一下。”
    “爷爷,您要不再吃点儿?”顾郁放下书包,往厨房里走。
    顾千凡神采奕奕:“快拿出来我看看!”
    “喝碗汤吧要不?”顾郁扒着厨房门口问道。
    “这个色彩掌握得很不错啊,”顾千凡笑了,“是不是用了今天我说的调色方法?”
    顾郁叹了口气,一下一下地敲着门框:“您喝不喝啊?”
    “这幅很有创意啊,”顾千凡说,“不过是不是太单调了点儿?”
    “行,您认他做孙子吧。”顾郁转身进了厨房,走到冰箱前开始拿菜了。
    “果真只画了这么一幅?”顾千凡看着画纸上那颗草,难以置信地问道。
    简桥尴尬地点了点头:“……嗯。”
    顾千凡对他的回答似乎并不是很满意:“简桥啊,你天资这么高,要好好把握,后天勤奋更重要!”
    简桥点点头:“明白了,师父。”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但顾郁做得挺丰盛的,估计在厨房鼓捣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端着盘子到饭厅的时候,老爷子已经睡了,简桥窝在沙发里也睡得正香,看样子很累了。
    顾郁把饭盛好,菜肉汤都端出来,香味已经飘了一整个屋子,不过睡死的简桥并不为所动,不像媚娘和来福,甩着尾巴就围着茶几打转。
    顾郁摘下围裙,走到简桥跟前轻轻叫了一声:“简桥,吃饭了。”
    简桥同志并没有动静。
    “一看就是没经历过二十世纪三年饥荒啊,”顾郁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拿起了筷子,比了个手势,“媚娘,上!”
    顾媚娘成功接受到指示,兴奋地小腿儿一跃跳到沙发上,爪子在简桥肩膀上拍了又拍。简桥还没睡醒,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满。
    “别哼了,还有七分钟就到门禁时间,你回不去学校了。”顾郁端起碗开始吃,来福在一旁流着哈喇子看着。
    简桥费力地睁开眼,缓了一会儿,坐了起来,睡眼朦胧地打量着面前的饭菜。
    “快来吃吧,学校你也回不去了,吃了就去睡吧,”顾郁说,“刚刚我看见陈方旭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给他回条信息免得担心。”
    简桥没回答,迷迷瞪瞪地揉了揉头发,挨着顾郁坐在了地毯上,拿起了筷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感受了一下:“你做的?”
    “外卖点的,”顾郁把筷子塞到他手里,“看电视吗?”
    “……不用。”简桥回答道,开始夹菜。
    他没想到顾郁做菜挺好吃的,尝味道就感觉做饭是一把老手了,没想到这年头这样下得厨房的男孩子也有。不像他,一辈子就煮个泡面,境界最高的时候加个蛋。
    简桥吃饭的过程中把“食不言”这三个字贯彻得很彻底,不管顾郁说什么他都不理,问他味道好不好他也只是点点头。
    吃完简桥放下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待会儿我洗碗。”
    顾郁也差不多吃完了,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头也没抬:“不用,你伺候自己吧。”
    简桥竟然被他给拒绝了,他一下子没话说,憋了好半天才说:“那……谢谢。”
    “你交学费了吗?”顾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
    “……啊?”简桥被他这么突然一问搞得一头雾水。
    “给钱了就别说谢,都是一条龙服务。”顾郁说。
    画舟堂的“交学费”就是他们平时自己在画室的画具开支,顾千凡还真没收他们的学费,不过在他们有了好的作品之后,把一些作品收入画舟堂的画展。画舟堂一部分作品卖出,一部分做展览,这就是他们的主要收入。
    顾郁喝完汤到自己的卧室,拿了短袖短裤给简桥,接着端着碗去洗了。本来今天做了三个人的量,不过他和简桥两个大小伙子饿得慌,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看上去还是挺有成就感的。顾郁觉得手里端的不是空盘子,是他高高在上的春风得意。
    简桥歇了一会儿就去洗澡了,顾郁收拾完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已经都暗了下去。他拿了睡衣去浴室,脱下衣服打开了热水器。
    浴室里升起了氤氲的水雾,顾郁伸手去拿沐浴露,却突然发现洗漱台上放着一块儿手表,正是他上次在休息室的床上见到的那一块。
    顾郁笑了笑,果然是块毫无地位的表,想怎么扔怎么扔。
    他洗完走出了浴室,吹干头发关上了最后一盏灯,已经是凌晨了。他拿着手表轻悄悄地走进了休息室。
    简桥已经睡着了,窗外透进来的浅淡的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被衬得温润清冷,轻轻的呼吸声平稳而均匀地在静谧的屋子里飘荡。
    顾郁弯腰,摸黑把手表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简桥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哟,不食人间烟火的画界新秀居然也做噩梦。顾郁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转身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面还没压下去,就听见了简桥的声音。
    “别走了,”简桥的声音像是在哀求一样,和平日的冷淡全然不同,脆弱得像个想吃糖的小孩,“我找不到了……”
    震惊!不光做噩梦,还说梦话!
    一定要录下来告诉明月的无数少女粉——你们的偶像睡觉说梦话!
    顾郁掏出手机,打开了录音,静静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简桥却没有声音了。
    顾郁疑惑地转回身看向他,简桥除了呼吸没有之前平稳,其它都挺正常的。
    没劲,说梦话竟然只说一句。顾郁点亮手机屏幕,准备关掉录音。
    “在哪儿……”
    顾郁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向简桥。在微弱的光线中,能依稀看见他侧身躺着,皱着眉头,手指抓着枕头。
    ……看来是真的做噩梦了啊,这语气,该不会待会儿说着说着就哭了吧。
    顾郁拿着手机轻声走到床边,在地板上坐下了,仔细地盯着简桥看。
    后来简桥还说了两句,顾郁已经有点儿懵了。看样子,该不会是为情所困吧?明月的粉丝们,你们的偶像成天不好好画画,做梦都在追寻遗失的爱人。
    啧,要是为情所困,那么是女生还是……男生呢?
    顾郁还没想明白,简桥的手指已经松开了枕头,梦话也已经不说了。
    他心情有些复杂地关掉了录音,把手机揣回兜里,走到房间外面,虚掩着门,敲了两声。
    里面没动静,他就多用了点儿力气敲,敲了好几声,简桥终于醒了,倦意浓重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顾郁推开门,站在门口:“我突然想起,这儿的被子有点儿潮了,睡久了不好,你跟我挤挤吧?”
    简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但明显不是很在意:“就这样挺好的,不用了。”
    “不行,细菌多不卫生,”顾郁的手攥着门把手,“快起来,就走两步路的功夫。”
    简桥不明白大半晚上的折腾什么,但耐不住他没完没了地赶人,只好掀开被子站起来,趿着拖鞋跟着顾郁走进卧室。
    顾郁进了卧室就立马掀开被子,怕不够用把休息室的被子给抱过来了。
    简桥已经躺下,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不就是你说的受潮的被子么?过来睡的意义在哪儿?”
    “反正都是凉被,无所谓,”顾郁赶紧打圆场,“主要是那儿的床板潮了。”
    简桥懒得理他,闭上眼接着睡了。
    顾郁关上灯,瞎中求生存地给他盖上了凉被,自己也盖上了刚抱过来的“潮被子”,闭眼休息了。
    旁边的简桥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侧身蜷着腿模样很安分。顾郁听了一会儿,一句梦话都没有再说了,呼吸也很平稳,看来已经成功入睡没有噩梦。
    这一夜很平和,不算特别香甜,但总归一夜好眠,就是早上让人有种好眠梦在此刻终结的感觉。
    “汪!”顾来福跳上了床,卡在两人中间。见他们没反应,来福伸出爪子拍了拍顾郁的脑袋:“汪汪!”
    顾郁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食指放在嘴前,眯着眼睛没动静了。
    顾来福没有放弃,往旁边一扑,在欢欣与美好中感受空气,情不自禁地绽放了心满意足的笑颜。早晨起床拥抱太阳,嘴角向下会迷失方向,嘴角向上,满满的正能量。
    在狗屁股空中自由落体坐到简桥脑袋上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老子去你!”
    他刚站稳就看见了顾来福自信而满足的笑脸,骂骂咧咧的问候一下子没了气势:“……大爷的。”
    顾郁被他这么气壮山河的一吼给吓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简桥。
    简桥没好气地走出房间门:“我走了。”
    他换回自己的衣服,毛毛糙糙地洗漱了一下,骑上自行车飞奔离开。
    顾郁抓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才六点多,他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起来:“顾来福,你这么阴险啊。”
    他笑完了翻了个身继续睡,不过顾来福依旧不知疲倦地折腾着。
    “啊——”顾郁嚎了一嗓子,“求你了,在哪儿玩不是玩啊,非要出去。”
    顾媚娘等得不耐烦了,也走进了屋子,跳上床歪着脑袋看着他。
    顾郁欲哭无泪,在人狗拉锯战中摆出了绝不屈服的坚定姿态。然而不久后的一声“小宝——”,成了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郁被迫从床上挣扎起来,把一张凉被抱到了休息室里,刚铺好就发现了床头柜上的手表。
    “又忘?”顾郁笑了,简桥该不会有阿尔茨海默病吧?
    他把手表拿到了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开始洗漱遛狗。
    下午顾郁写了作业之后,把简桥的作业也检查了一遍,和之前一样,他把错误的地方标记出来,在一张纸上分点写出了错误,照下来发给了简桥。
    下午3:51
    媚娘和来福:[图片] [图片] [图片]
    这条消息一直没人回复,顾郁也就没再发。他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漫画,闲得荒打开电脑玩了一会儿无聊的纸牌游戏,一直到打通关了,屏幕上开始放烟花。
    他向来不怎么玩大多数男生会玩的那些竞技类的游戏,杀人打怪升级之类的,总觉得玩儿着脑袋疼。挑来挑去,还是纸牌比较有意思。不过那些高级的益智类游戏他也玩不了,下象棋、走迷宫,费脑子的一律不谈。
    顾千凡一辈子就抱着象棋玩,但顾郁不争气,他只好在小区里找别人。隔壁素潭院子里的年轻人白深玩得好,只可惜常常在忙,没他那么闲,他们只能偶尔玩几把。那些老头儿们吧,又成群结队扎着堆,他想挤进去不容易。
    顾郁关掉了纸牌游戏,合上电脑,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了“枸杞”。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在铃声唱到第二遍“咕嘎!咕嘎!”的时候,电话才被接通,那头传来的声音沉闷而慵懒,没什么力气。
    “……喂?”简桥说。
    “呃,”顾郁在转椅上转来转去,“你在睡觉?”
    “……嗯。”简桥应了一声。
    “好吧,那你睡,打扰了。”顾郁拿下手机准备挂电话。
    “有事儿吗?”简桥迷迷糊糊地问道。
    “没什么,”顾郁说,“就是我给你发消息了,改的作业,你醒了看看。”
    “好。”简桥说。
    “对了,你的表落在画舟堂了,明天带给你。”顾郁说。
    简桥应了一声。
    “你在宿舍?”顾郁问。
    简桥没回答,通过电话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大概十秒钟,顾郁觉得他可能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回了一句:“没,在工作室,沙发上。”
    “哦,拜拜。”顾郁挂了电话。
    下午8:14
    辰沙与果灰:我看了,谢谢。
    媚娘和来福:[顾媚娘眨眼表情包]
    媚娘和来福:你一觉睡到现在?
    辰沙与果灰:嗯,刚醒。
    媚娘和来福:[佩服佩服表情包。]
    媚娘和来福:对了,你昨天想说什么?
    辰沙与果灰:?
    媚娘和来福:地铁上,下站之前。
    辰沙与果灰:……忘了。
    媚娘和来福:哦。
    辰沙与果灰:[“晚安”老年表情包]
    媚娘和来福:[“睡吧狗命重要”表情包]
    媚娘和来福:??你不是刚醒吗??
    辰沙与果灰:困,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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