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周的周末,棋牌社的学长忽然说要出去聚一聚。王翊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只是还没安安稳稳地吃两口,房门一开,崔韬就闪了进来。他把挎包往衣架上一挂,拉开外套的拉链,又端起一杯啤酒仰头一饮而尽。
“来晚了来晚了,刚考完试。”
王翊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学长。”
崔韬一看他,笑了,走过来拍他肩膀,“你怎么在这儿呢?”又跟大二的学长介绍,“这王翊,李望舒的弟弟。”
大二学长目瞪口呆,问王翊怎么不早说。
王翊心说这有什么好提的,况且要早知道崔韬在这儿他就不加了。
“李大小姐那个脾气,我还以为她是独生女来着。”大二学长握了握王翊的手,“兄弟受苦了。”
崔韬作势要打他,“胡说八道什么,有脾气那也是我惯的。”
大二学长:中华儿女,是时候站起来了。
王翊则是低着头跟着大家一起笑。
席间崔韬替王翊挡了不少你来我往的车轱辘话,王翊本来就不喜欢跟人交流,这下算是彻底省了心。崔韬跟李望舒差不多,都是酒量不好却又爱喝酒的人,所以到了各自回去的时候,崔韬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大家都挺清醒的,尤其是王翊。
王翊说你们走吧,我把学长送回去。
王翊架着崔韬,崔韬醉了之后话尤其多,叨叨个没完。王翊就想是不是自己每次这么叨叨的时候李望舒也跟他一样摸不着头脑,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崔韬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递给王翊。
“你姐,你接吧。她,她知道,我这么喝酒,又要骂人。”
王翊一想,要是自己接了那岂不是更露馅了?但是也确实是接了起来。
李望舒那边有点吵,“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李望舒忽然笑起来,一连串地,“接我一趟呀,我喝得头晕。”
王翊说:“那等我把崔韬送回去的。”
李望舒顿时酒醒了一半,“您哪位?”
“你听听我哪位?”崔韬和王翊坐在一条长椅上,崔韬困得睁不开眼,倒在王翊腿上睡了。王翊还得小声训人,怕吵醒了崔韬,“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吗?为什么不跟同学一起出去呢?自己一个人喝酒不危险吗?”
李望舒愣了愣,晃晃脑袋。
这什么事儿啊?
王翊拿着崔韬的手机训她。
李望舒强打精神,“那什么,不好意思啊。我下次不了。崔韬呢?”
“你先别管他。你现在在哪儿你告诉我。”
“那没事了我自己能回去。”
“李望舒。”
王翊很正经地叫了她一句。
把崔韬叫醒了。
崔韬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还没说完啊你俩,我要睡了,把路灯关掉。”
王翊的身份证头一次用于跟人开房就是在这天,他忽然很庆幸自己是六月份的生日,已经成年了。
王翊一直阴着脸。一半是因为李望舒嬉皮笑脸地认错态度不够良好,另一半则是气她跟崔韬。
这俩人为什么就能心有灵犀到这种程度?喝酒都能喝到一天去。
真是嫉妒。
李望舒一进屋就滚在床上耍赖,“这儿什么都没有!没有卸妆水没有洗面奶!我什么都做不了!”
王翊过来拉她起来,“你寝室关门了你怪谁?”
李望舒不依不饶,“你接我接的太慢了,所以寝室才会关门的。”
王翊看着她真是心里好来气。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生气。李望舒看他板着脸,就又过来哄他,“你怎么了?不高兴吗?我给你唱个歌吧。”
就在刚才,送崔韬进电梯的时候,崔韬把着电梯门,“王翊,我给你唱个歌吧,你先别走。”
李望舒还没张嘴,王翊就鼓掌,“好听好听。可以了不要唱了,洗洗睡觉吧。”
李望舒横他一眼,“无趣。”
明明是两张床的屋子,李望舒非要跑过来跟他一起睡。热得发烫的一个人就那么贴着凉哇哇的王翊,像是搂着一块石头。她不光贴着他,还损他,说你装什么君子呀,搞得这床又很窄,一点儿也不舒服。
王翊说,我要睡了,把路灯关掉。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怎么和崔韬解释。
李望舒却不在乎地非要掰过他脑袋亲他,王翊理智还在,一个劲儿地躲。李望舒却哼唧着不乐意,费了好大力气,把王翊的衬衫扣子都拽脱了几颗,这才算是控制住了他。
她说,脱我衣服。
王翊长叹一口气,“我真服了,诶你做事不过脑子的吗,你……”
李望舒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胸罩,脱下来,挑在手里,虎视眈眈。
王翊还在自己跟自己讨论李望舒的脑子。
李望舒瞅准了时机,扑上去就用胸罩罩住了王翊的嘴。王翊虽然还能说话,只是隔了一层,听不真亮。
李望舒很得意,“你躺着,我要上去,我什么都没穿,我嫌床单不干净。”
王翊手背蒙着眼睛,眼不见为净了。
李望舒摘掉他的手,倾下身来借着月光仔细看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撇撇嘴,“好丑,我转过去吧。”
王翊气笑了。
李望舒真的慢吞吞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坐。坐下去,又前后地摇起来。王翊忽然觉得这事乏味,如果看不见李望舒的正脸,那他还真没什么激情。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接客。
所以脑子就还正常。
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推了李望舒下去。
李望舒好不乐意,又要往他身上爬。
王翊好容易才捏住她的脸,“你吃的短效的还是紧急的?”
“紧急。”她老老实实回答。
王翊说你滚滚滚别往我这儿来,吃的这么频要吃死人的。我一猜你个懒鬼就不会连吃二十几天。你能不能对自己负点儿责?
李望舒委屈极了,皱着眉头刚想说话,却只觉得一阵恶心翻上来,于是急急地跑去吐。
她一跑,王翊也要跟过去,他顺手开了灯,李望舒蹲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王翊去倒了一杯水,其实恨不能把水都泼到她脸上,让她清醒清醒。
李望舒站起来漱漱口,被那股难受顶得眼泪直流。她靠近了,捶王翊胸口,王翊顶在她小腹上,他俩于是就隔了一段距离。
王翊还得替她拢头发,李望舒眼泪流得满脸都是,“你什么都不给我,你什么都不给我……”
王翊扶正了她,直视着她眼睛说:“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作践自己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儿,你就休想这么干。”
她愣住。忽然也很认真地问他,“好好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咱们俩谁没努力过要好好生活?可你现在过得好吗?我过得好吗?”
这问题,放在两年前,一年前,或者是两个月前,王翊都会不好回答。
只是现在不同。
他说我过得很好。
李望舒看看他,没说话。眼里却有千言万语。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说你知道吗李望舒,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有脑子却没心肝。你在躲我,你也在躲崔韬。你不是在躲我们,你是在躲感情。你和他相处那么多年,两个人有那么多相似的习惯,相投的脾气,可你还是躲他。
我没指望能改变你。
我只是觉得——
“我只是觉得,虽然不介意跟你同归于尽,但不应该用这种方法。”
她笑起来,抿着嘴,很腼腆地,也很少见。
李望舒和王翊穿着衣服调过情。
也光着身子谈过心。
颠倒的混乱的,越过边线的,在乎的不在乎的。
都融化在他的眼波里。
他说,别死啊李望舒,咱俩还没好够呢。
他伸出小指,“答应我一下。”
李望舒也伸出小指过来拉勾。她把头贴在手上,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这样的拉扯,她不希望世界上再有任何人遭受。巨大的消耗并不来自外界,而是来自自身,就像人甩不开身后的影子,游得再快也无法自己超越自己。
她轻轻地说:“再好好过一天。”
“可以。”
喜怒无常的李望舒从来都不是普通的。
她在庸碌中抬起头,每一记耳光都来自自己的手。
王翊的眼睛也潮潮的。
“我还没给你做过排骨呢,你不能这么就走了。你得有个好胃,再有一身懒肉,我会好多事情,你都还不知道呢。”
他说着,头靠上李望舒的头顶,泪水也就打着她的头发。
她说是,我还没领你吃过学校附近那家川菜馆,咱俩还没单独一起涮过火锅,我洗菜洗得可干净了,你不知道的。
她忽然哽住,声音抖着,“至少做完这些事。”
“还不够。春天过去了,春天夜里甜乎乎的空气今年都不会再闻到了,所以要在明年春天再闻一次。我没给你吹过头发,咱们没一起收过衣服。阳光晒过的被子没一起睡过,我养的花也没开。”
没一起做过异乡的旅人,没一起度过过不慌忙的清晨。
他说,你没了我不难过。只是想到这些事还没做,就觉得空落落的。
“再好好过一年。”
“可以。”
在凌晨,秋夜,没有风声的,却有两个人抱在一起,发出轻轻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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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中队的院子,张雨荷看见骆安秀拿着水碗在跟小妖精要开水,便微笑着招呼她:“你过来,我有话说。”骆安秀快步走来,张雨荷搂着她的肩膀,把嘴伏在她的耳边,亲亲热热说了一句:“我操你妈!”——《邹氏女》
“你冷静点。别人在看我俩了。这样拉扯算什么?再听我最后一句话,结婚。老子豁出去了,一个混账男人要巴心巴肝爱一个小贱货有什么办法呢?跟这小贱货结婚还不行吗?”——《雌性的草地》
文章误我,我误春光。——《黛玉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