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楚戎摇了摇头。
相比其他人的浓墨重彩, 纪楚戎只是摘掉了他那根黑色的眼带,用一副半脸式的黑色面具取而代之。繁复的深蓝色宫廷装在此时普通到乏味的程度, 比起服装,人们更愿意关注穿衣人俊挺的身材。
有一些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无心搭理,专注地‘看’向舞池中心。
那里, 飘来了淡淡的海腥味。
一曲尽, 欢舞的人们彼此分离。
海腥气飘得更近了,纪楚戎等待的人如期开口。
“这位亲爱的先生,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分散四处的目光因这过分亲昵的语气聚拢过来,目光中心的其中一人, 戴一张白色面具, 金色玫瑰花纹从面具的眼底一路蔓延至唇角,以金、白为主的华美服装彰显贵族式的禁欲感, 偏偏那张面具的眼睛狭长,眼尾轻抚上挑,人们总错觉,从那眼部的开口后看到无法捉摸的戏谑。
至少有三、四个呼吸那么长,目光中心的另一人,黑面具的蓝衣青年,方才轻轻点了点头,走下长长的楼梯,将手放在向他伸出的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掌心。
白面具后传出闷闷的低笑,面具的主人是怎样快活呀,他的面具也跟着愉悦起来,冰冷的戏谑融化掉,只剩下金色玫瑰耀眼绽放。
还没走下最后一层阶梯,那人却等不急般轻轻一拉,纪楚戎感觉到一股大力,他小小地“咦!?”了一声,被那人抱进怀里转了个圈。
好在白迪知道分寸,在纪楚戎反应过来前已经将他放回地上,恰在此时,新的舞曲奏响。
“喂!你这家伙,低调一点啊。”一上来就那么引人注目,他是有多不将这个别墅放在眼里。
“亲爱的,咱们几个大活人就是不说话不动,也相当引鬼注意了。”
诶……说的也是呢。
纪楚戎又道:“你不是待在海里吗,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你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吗?”白迪低下头,凑近纪楚戎耳畔,温声道:“小美人鱼在海里等呀等,等不到心爱的王子,于是她去向女巫求助,换来一双可以上岸的腿,作为代价,如果得不到王子的心,小美人鱼就会化成泡沫。”说完这个人尽皆知的故事,他突然道:“如果你是王子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美人鱼的故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吗?纪楚戎道:“当然是找女巫想办法解除咒语呀。”
“……说的有道理呢,倒是你的风格。”白迪又道:“那补充个设定,小美人鱼得到双腿后为了不给自己留后路,先杀死了女巫。”
这个美人鱼也太狠了吧!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你回答的方式不能简单点吗?”纪楚戎头有点晕,道:“你讲这个故事想告诉我什么?”
“我在锻炼你的反应力呀。”话是如此,白迪还是放过了他,直白道:“你发现了海里的秘密后,就不来看我了,我只好上岸来找你喽。”
“不是,抱歉。”还没反应过来,道歉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纪楚戎叹了口气,解释道:“昨晚到今天白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忘记与你交换情报了。”
“气死我了。”白迪用力将纪楚戎拉进怀里,右手摁在纪楚戎后背阻断他的退离,道:“你每次都搞不清楚重点。”
女巫很重要吗?情报很重要吗?根本不重要呀,连垃圾都称不上。小美人鱼在乎的是什么?是变成泡沫吗?我在乎的是什么?是这个别墅吗?
白迪委屈巴拉地将下巴依在他肩膀上,脸颊触碰到冰冷的硬物,是白迪面具的侧边。
纪楚戎更懵了,他小心翼翼试探道:“白迪,你生气了?”
“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这句话落在纪楚戎耳中,不知为何让他心尖儿颤了一下。
“但我好委屈呀。”
委屈极了,腻着纪楚戎黏糊糊地撒娇。
这个时候,纪楚戎实在问不出口‘你在委屈什么’这种话,他思来想去,完全跟不上白迪的思维。
可是这场景莫名的熟悉,这人的语气,动作莫名的熟悉。
舞池的灯光华美至极,时而朦胧,时而耀眼,音乐幽魂,光怪陆离。
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像一个只留下残缺碎影的美梦。那个影子说着和白迪相似的话,做出相似的举动。
那时,他是怎么做的呢?
大脑死机时,身体的本能再度浮现,他顺从这直觉的指引,轻轻地偏头,以交颈的姿势蹭了蹭白迪的脑袋。
“别委屈了,是我不好。”纪楚戎笃定道:“一定是我不好。”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深处何时埋下过如此荒诞的规则,竟看不得自己的宿敌受委屈。
纪楚戎语气里真切的自责叫白迪心疼坏了。
明明是白迪带着纪楚戎跳舞,甚至纪楚戎无知无觉间跳起了女步,然而他的情绪,他的喜怒哀乐,心甘情愿地受着纪楚戎牵引。
尽情地依靠我吧,我愿意做你指下的提线木偶。
“逗你的,小傻子。”白迪笑起来,言归正传,道:“海里没有什么可探查的地方了,我清理了一些海怪,那些东西都没有神智,但是攻击性极强,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愤怒。即使不争夺食物、地盘,它们也会不断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