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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寻得
    虞清溪一到碧涧镇,便找掮客买了一套一进的小宅院。这处院落在街市后二街,清静又方便。
    平日里大都是春汀出门采买东西,虞清溪几乎不出门,最多只在院子里走走。他断了齐芳醉,也就断了公中的消息,只偶尔春汀在出门后回来,会说一些街市里听到的传言。可传言毕竟是传言,虞清溪想要的消息基本没有。任桑榆只是一个小小盐官,即使寻夫人的事情在扈地周边闹得沸沸扬扬,隔开数郡,到碧涧镇就只贴了启事,并没有在街头巷尾留下谈资。这年头,走失了人也是常有,小至寻常百姓家,大至官家幼子,并不稀奇。
    事实上,任桑榆差点辞官专程出去寻虞清溪,却是被谷梁钰拦住了:“任卿可知这次来袭的黑衣人是出自哪里?”
    “臣……不知。”任桑榆略微皱眉,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会有什么缘由出动这么多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来擒他们?撇开那图轴,他隐隐觉得,这事跟虞清溪有很大关系,就像之前一直以为清溪只是开了个生意不错的零嘴铺子,却得到齐庄以贵客之礼邀请前去落玉国观开国礼,这可不是普通商贾能做到的。任桑榆知道,他一直没有真正了解过虞清溪。
    “田相已着人查明,是罗那皇室暗卫。”谷梁钰道。
    任桑榆愕然:“竟然与罗那有关?”牵扯上落玉国之后,又牵扯了罗那?
    “目的尚不明了,但朕和落玉国皇帝都派了人私下寻找虞清溪。”谷梁钰道,“有消息,定会通知你的。”他不知道罗那暗卫的真实意图,但虞清溪此人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的,且又是林渊认可的朋友,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任桑榆犹豫。理智上来说,由若弥和落玉国两个国家的皇帝开口去寻一个人,总比他瞎寻好。可是,他心里放不下。
    “你若贸然寻过去,引来蛰伏在暗中的罗那暗卫,当如何?”谷梁钰道。
    任桑榆垂眸。
    “又或者,”谷梁钰道,“拿你来牵制虞清溪。”
    任桑榆下跪:“臣鲁莽。”
    谷梁钰心里叹了一下,面前这人他是在考场便看中的,心性沉稳,敏锐有余,磨练一阵将来是要放进御史台的,现下却在爱妻失踪后如此方寸大乱。不过,世上哪有完人,有弱点他用着也放心,谷梁钰一笑。他又道:“你的借调书应当很快就会到,留职调任。工部谢尚书会拨一部分人给你,你带着人将图轴上的东西制成。”
    “是,臣领旨谢恩。”任桑榆叩拜。
    “另,”谷梁钰道,“每查一个郡,不管是否找到,都会发一道消息给你。”
    “谢皇上!”任桑榆心里一舒。
    谷梁钰摆手,让他下去。林渊见人离开,才从小间里出来。他道:“我也是想不通,罗那怎么会知道虞清溪的,据我所知,虞清溪除了去落玉国,从未出过国境。”
    “我想……不惊可能会知道。”谷梁钰道。他虽没有查到齐庄具体的规模,但从落玉国里各行各业井然有序便可窥一二。
    “什么意思?”林渊眉头一压,再想最初得到此消息时,不惊先提的是任桑榆。他国刺客刺杀本国官员,皇帝若不出面,掉的是若弥的面子,再则任桑榆身上有新得的器具图轴,他们只会以为这是冲着图轴来的。待他们回到若弥,得到调查的结果,这次刺杀的目的大有是在官员妻子身上,这样,刺杀的目标便是增加一个,但之前的任桑榆这个刺杀目标在众人的印象中不会淡化。若是在一开始,不惊只提虞清溪,不提任桑榆,那众人定是会对虞清溪有所质疑的,一个商户出身的男妻怎会招到别国刺客刺杀 虞清溪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罗那动手?由此,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虞清溪身上,任桑榆这个目标相反会被遗忘。且,他可以确定,罗那暗卫可能并不知道图轴的存在,任桑榆身边短暂的围攻,也许只是为了牵制虞清溪。他道:“这个缘由与不惊有关?”
    “缘由不一定要与他有关。”谷梁钰道,“但凡他认可的人,便会想尽办法为他考虑。”
    林渊点头:“嗯,他的确就是这么够义气!”
    “所以,不用多问。”谷梁钰道,“你是他兄弟,他总不会拉我进火坑。”
    “你……真的不怕?这么信赖他?”林渊问。
    “我是更信赖你。”谷梁钰道,“至于以后如何,便得靠你儿子自己去掌控了。”
    林渊闻言,看了看他的肚子,两人又是一番温情话语。
    有谷梁钰的默认,且战场不在若弥境内,田相与朝中大臣很快便决定与落玉国联合攻打罗那。此时的罗那与周边小国打得正狼狈,那几个小国本是不被罗那放在眼里的,可不惊在背后偷偷支持了一下,这么一来这场战事竟打了将近一个月。
    若弥有兵力,出了三十万兵,另借给落玉国二十万兵。二十万兵刚抵达落玉国国境,若弥便收到了借兵订金五十万银,若弥忠臣大安。
    两军压进,打了罗那一个措手不及。罗那此时的状况十分不好,腹背受敌,前有诸多小国与他打游击,后有落玉国和若弥步步逼进,实在是分身乏术。同时,罗那国内民怨四起,之前商户齐齐搬出罗那,便是给民众造成了许多不便,立马又赶上为战事加赋加税。那时候正值春日,过完一个冬日便消耗了存粮,新粮还未收割,民众被逼得纷纷起义造反。而落玉国和若弥攻打进来的时候,罗那百姓是一路帮着打开城门,围殴罗那兵士,只求不踏过他们的田地。这一切让骑在大马上的落玉国和若弥国将士摇头不已,田地他们自然不会去破坏,等收了这片土地,便是他们的国土与百姓。
    消息传到碧涧镇时,落玉国与若弥国已打得罗那连连败退,收取了大半国土。春汀将外头市井的传言说与三少夫人听,一面择着刚买的菜。
    虞清溪手持着书卷,躺在花架下的躺椅上。春汀的言语他都听在耳里,却是没有说一句话。
    春汀觉得,离开三少爷的三少夫人像是变了个人,平素温淡的笑容也不见了,总是那么面无表情,且没了言语。她越发不明白,既然离开三少爷便不开心,那为何不回去找三少爷。她收敛了心思,转而道:“今儿个菜市里有南边刚运过来的瓠瓜,奴便买了一些,东家看瓠瓜炖大骨可喜欢?”
    虞清溪轻轻应了一下。
    “好,奴午上便做。”春汀一笑,随后想起菜市听来的言语,便收起笑意道,“东家,还有件事。奴听闻,再有些时日,碧涧镇的干涸期要到了。”
    虞清溪终于将目光落到春汀身上,干涸期
    春汀见虞清溪对这事感兴趣,便接着道:“碧涧水是澹水的支流,每到盛夏总会水位下降,河床抬升。按菜市里卖鸡毛菜的尤大娘所说,今年春日碧涧镇本就降水不多,这干涸期定会提前。到那时候,井水都打不出,那时候鸡毛菜都是比肉都贵。”
    虞清溪倒是不担心菜,只要需求,总会有人当这个搬运工,从别处运菜过来。他担心的是用水,平日的喝茶饮水,洗衣沐浴,又是夏日,如何能省的。他低头看了一下小腹,若是在以前,他怎么都能过,如今有了这个却是娇气了不少。他抚了一下肚子,淡淡一笑。
    “东家,”春汀道,“不若我们往南边去,等过了干涸期,您想回来我们再回来,可好?”
    “不。”虞清溪说了一个字,然后起身回屋了。
    春汀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三少夫人走回屋里。她在心里将自己暗骂了一道,三少夫人好不容易出屋透透气,她个笨嘴又将三少夫人气回去了!心思一转,趁着干涸期还没来,她得好好打听一番,哪儿的水井够深,哪家菜摊的菜长久,哪家铺子里还能供果子。另外,那些大娘们住这儿多年,总会有些应对法子,她得多问问。
    其实,虞清溪并没有生什么气,他只是回屋去寻一些资料。初到碧涧镇时,他曾在街市书局买过一本地方志,介绍了碧涧镇的地理风貌﹑人情风俗。他将书卷翻出来,细细研读,寻找可以取水的法子。在这儿过了两个月的安稳日子,没有再遭到罗那暗卫的刺杀,也没有其他势力在寻他,他觉得就这儿的生活也是挺好的。
    就在虞清溪认为自己的改容瞒过各路的时候,远在罗那战场的不惊收到了消息。他在营帐中打开纸卷看了看,轻轻一笑:“躲那么远。”虞清溪带在身上的银票是当初他给的,出自齐庄钱庄总号,从总号出去的银票都是与不惊有关的,为数不多。譬如,给谷梁钰的借兵订金,现下还没提取。所以,诸如这类特殊的银票,要查起来相对方便多了。
    不惊将纸卷递给后面的落,吩咐他回信:“莫要打草惊蛇,用普通的市井身份留意便可,一列不许用悍支那一套。”他发现虞清溪对高手的气息敏感得很,而对于普通人,却是不会太警觉。
    落按照不惊说的,将纸卷传了出去。
    不惊又招来原本跟在虞清溪身边的悍支八人,吩咐了一番,将他们派去碧涧镇。而这一切,他并没有告知谷梁钰,既然虞清溪躲得那么远,自有他的用意。连他最看重的夫君都一并躲开了,哪里还有告知谷梁钰的道理。
    不惊料得不错,虞清溪对那些压抑住的低气息特别敏感,而对于正常人的生息及脚步声响倒是不会太过防备。也就是这样,他并不知道隔壁的院落已换了人,里头住进了原先一直跟着他的悍支八卫。
    悍支八卫在进入碧涧镇时,便全部换了普通人的行头。白日留四个在屋里听隔壁的动静,另四个分散在周围远距离查看。不看还好,一看,便是惊讶得差点暴露了。对虞清溪的消息,他们并没有用言语来交流,而是回到宅院,用纸笔来“说”的。八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久,其中一个留在宅院里的默默看了一周,拖了纸来写,他早就知道这件事。那日闵大夫诊脉,便是他在暗中保护的,不过他只司保护之责,并没有将虞清溪的私事传出去。
    八卫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将这件事禀报主子,他们觉得这可能是虞清溪躲开一切的缘由。为了不让虞清溪察觉,他们特地去老远,找来黑隼将消息发出。
    待不惊拿到消息顿了一下,将前后细细思索了一番,终于明白了虞清溪这番做法。他这是怕孩子出来就被齐庄收掉?可是,他不记得手里还捏着一个特许,若他要留下孩子,用这个特许也是可以的。再则,以他两个爹为齐庄做出的贡献,再有现下在落玉国的分量与官职,是可以从暗人身份转出了,那么孩子就可以放身边教养。他轻轻一笑,发了消息给八卫,要求不干涉只保护。
    不惊坐在窗前一叹,脸上却松泛了许多,可算是弄明白了。这个虞清溪啊,真够倔的。不过,他不就喜欢这股劲儿吗?他喜欢的人,至始至终都是同一类人,认真,执着,倔强。以前的白泽芝是,现下的虞清溪也是。而且同样的,只能在旁边守着,永远得不到。渐渐地,他的笑意便融入一抹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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