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帘往下垂了垂,再抬眼便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珺艾远远地朝他露出喜笑颜开地神色,那样明媚纯真,简直不像两个孩子的娘。
“嘘。”她朝他作了个静声的手势,等他解着扣子过来了,这才指了指怀里睡着的男孩。
“在动物园里捡的,还不知道谁家的。”
少峯的唇微微抿了一下,还是照旧过来亲她的侧脸,曼心作为四脚蛇爬到一边,干脆爬到她陆叔叔温暖的身子上。
陆克寒正襟危坐着,跟兄弟对了一个眼神。
少峯伸手要将孩子抱开,阿哲倒是醒了,柔弱乖巧的小少爷肉着眼眶,自己爬了起来,自己穿好鞋子。
“谢谢阿姨照顾我,我该回去了。”
珺艾被他高的心都要化开了,蹲下来捏捏孩子的小手:“你傻呀,再走丢了怎么办?”
阿哲垂着脑袋,嗡嗡地说:“我不傻”
曼心在那边拍巴掌叫好:“你就傻,傻的就是你,自己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她是非要跟阿哲b个赢,随便赢哪一点都可以。
陆克寒愁苦地肉肉曼心的脑袋,少峯脱了外套在珺艾旁边坐下来,抬手拨出一个电话,嗯了两声挂掉。
“回来前大哥跟我说过情况了,我跟校长联系过,他知道地址。”
陆克寒领着阿哲上车,车上好一阵静默。
他很为难,不晓得该拿什么态度对待阿哲,明眼人都能从阿哲身上看到温宏的影子,如果把他单纯当温宏的崽子,他没必要太客气。可事实上没那么简单。小艾有多爱曼心,就会有多爱身前这个小兔崽子。很可能更爱!因为她没养过她,到底是要把缺失的那几年给补上!
拆散母子俩自然是不可能的,放任温宏父子回到小艾身边,光是想一想,他就要呕出一口血来。
“叔叔你不喜欢我,对吗?”
小孩子突然发话了,腔调里没有委屈,只是陈述事实。
陆克寒轻咳了两声,有种莫名的尴尬,但还是露出笑脸来:“没有,小孩子想得倒挺多。”
他把阿哲放在老将军旧宅前面一个路口下来,阿哲礼貌地说谢谢,挺着一丝不苟的身影独自回家去了。
阿哲进到家门前,心里弯弯绕绕的已经想好了,对着陆克寒一板一眼的姿态变成了兴奋和开心,眼里闪着光。
然而进到灯火通明的大厅后,又装了回去。
黎慧珍红着眼睛快步过来,一把将孩子抱住了:“对不起阿哲,都是慧珍妈妈不好,对不起温先生”
她抱着孩子低低的抽噎,温宏却是被她出口的自我称呼给刺了一下,根本没心情欣赏她的哭泣姿色。
问了一通也不过是说从厕所出来没看到哥和老师,所以他自己在外面玩了半天。
小健瞅过来的视线里压着芒刺,抽风似的无声冷笑一下。
哥俩一起上楼,他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分别跳上两张板正的单人床。
“这么喜欢在慧珍妈妈面前装可怜?”
阿哲翻过身背对着他:“你还不是故意甩开我?”
小健干脆跑到阿哲床上,跟他挤一张被子,甚至还抢他的被子:“我觉得你不对劲。”
阿哲不理他,愉快地打了个哈欠,钻到另外一头睡了。
近些日子小健扒在黎慧珍身边团团转,只要女人来了,一个健步就迎了上去,总有无数的缘由来抢占慧珍妈妈的视线和精力。黎慧珍也很开心,爆棚的春心和被刺激的女性天然母爱,毫不吝啬地在两位成熟男性跟前展露出来。这时她便忽略了阿哲的敷衍。
她还会弹钢琴,水仙红的裙摆整理好,十指敲击在键盘上,唐万清打着电话往这边看,笑yy地竖起大拇指。
温宏坐在另外一个角落,看他那风骚的模样,有心要打击他:“我劝你想清楚了,到底是在给小健找老师,还是在给你自己找情人?”
“拜托你小点声音好吗!”唐万清不以为意,到底离钢琴远,水平一般的演奏足够塞住黎慧珍的耳朵:“我哪里那么想了?我看你是嫉妒我罢了,犯得着吗?”
温宏四顾一番,问仆人阿哲去哪里了,佣人说少爷出去溜达了。
“最近他怎么回事?”温宏蹙起眉头,淡淡的不悦涌上心头。
唐万清嘻嘻哈哈地:“你这老子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准小孩子自己找点乐趣?”
端着果盘进来小健听到了,他把水果给慧珍妈妈送去,女人递给他一道赞赏喜爱的目光,然而这些对于他来说竟然不香了!
当陆克寒看到再度光临的阿哲,看他小绅士小老大的模样,那从小养尊处优的做派,喉咙里很是呕了一口血。
曼心快乐地拽着阿哲在花园里躲猫猫,亦或是在客厅里披着桌布过家家,扮演着将军和敌人在战场上见面的场景。
阿哲一直在寻找珺艾的身影,老看不到,就问了出来:“你妈呢?”
“上街去了,喂,投降就要有投降的样子,给本将军跪下来!”
陪着曼心玩着幼稚的把戏,阿哲忍耐着,趁着女孩子躲起来时,跟家里的女佣说曼心玩的满是都是土,是否需要带她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佣人自然急了,团团转地去找曼心。
阿哲从洋房里溜了出来,徒步地往街上去,每家成衣铺子糖果铺子都要趴在玻璃上看看,果真在炒货铺前逮住了珺艾。
珺艾立刻搁下手里的礼袋,蹲下来捏他的脸:“又在外面乱晃,你家长呢?”
阿哲说刚从您家出来,现在预备回去,可是好像吃冰淇淋,有香蕉船的那种。
陆克寒驱车前往老将军旧宅,门庭狭窄红灰的墙又很高,果真跟那人还挺配,死气沉沉逮着身份自以为高人一等,连住也要找前朝官吏的房子来住,摆什么狗p架子!
黎慧珍把门往内拉开,一股蓬勃的雄x荷尔蒙兜头的冲过来,人还没看清,但已经被阳刚的男性气势给镇住了。
等她细看,发现对方非常不屑地盯着她,自是非常不舒服,可也是相当兴奋:“您找谁?”
陆克寒痞痞地立着,一手插在口袋里,单薄的皮夹克敞开着穿:“温宏在不在?你是他的新老婆?”
黎慧珍的脸红红白白地,说不是:“我是他家孩子的家庭教师,温先生刚出门去了。”
温宏的确出门了,唐万清应承了朋友的局,激将着把温宏拱出家门,但是半路上觑到玻璃窗后阿哲快活地身影,便要下车。
“小孩子贪个嘴没什么,你真不去了?不去拉倒!还当我求着你?”
把温宏放下后,汽车吹着两串浓浓的黑烟,呼啸着跑了。
温宏皱着眉,将衣襟理了理,隔着马路牙子深呼吸,他被姓唐的气得不清,混不吝的肤浅东西,白长了一双嘴皮子,舌头一弹,连把门的地方都没有。
阿哲在那边甩着一双细细的小腿,他怔了怔,仔细地回忆一番,仿佛这孩子在他跟前很少有这般放松的模样。
半条腿刚跨出去,然后再也跨不出去了。
原来夕阳也会过于耀眼,耀眼而刺眼,刺得眼珠子生疼,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再眨一下就要裂开碎开。
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呼吸都不敢,就怕微弱的扇动会把眼前的景象会挥开了,告诉他是假的。
温宏好不容易把那条腿收回来,颤抖着去摸口袋里的东西,药丸也好香烟也罢,什么都可以,只要让他颤抖的嘴唇找到依附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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