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洛闻歌没等到萧毓岚,对方让影卫捎了张纸,说政务繁忙,今夜宿在养心殿,让他早些休息,不用等自己。
洛闻歌将小纸条团吧团吧丢进炭火盆里,靠近小夜灯歪在床头看书,心想:谁在等你啊。
说不等还是比平时晚些再睡,次日醒来,里侧被褥干净整洁,无人来过,他不知怎么心里有点不易察觉地失落。
洛闻歌上半天没打算出门,便没让洛荣梳洗收拾,倚靠在床头,一手执笔一手书卷,边看边记录,看得聚精会神,压根没注意到暗门打开又关上,萧毓岚悄无声息走过来。
“难得见到你这般邋里邋遢的样子,朕觉得应当让柔伊过来瞧瞧。”
洛闻歌手中笔滑了下,在纸上留下长长曲折淡墨痕,宛如主人内心波澜起伏,他握紧笔,抬眸看过去:“陛下是想吓死我吗?”
“朕以为开门你就知道朕来了。”萧毓岚说。
洛闻歌用笔挠了下眉:“我没听见。”
这倒是个很好理由,萧毓岚轻笑:“那要不你在门边挂个小铃铛,朕进来摇一摇?”
许是近来洛闻歌对萧毓岚感情发生微妙变化的缘故,听见这话,总觉得暧昧得紧,这类暗号准备像极偷欢。
他不自然转开视线:“陛下怎么这会儿来了?”
萧毓岚竟看出些他在害羞的味道,边说正事边探究看他:“今日早朝沈爵递折子,狠狠参了徐应屏一本,说他徇私舞弊,纵容子女打着镇北大将军旗号在城内横行霸道,不仅设办温柔巷,还主力开办桃花湾,更可恨的是桃花湾出售骇人之物神仙丸,力求朕严令查办此事,务必还长乐城一片安宁。”
沈爵会出手在洛闻歌意料之中,对方和徐应屏斗几十年,但凡有踩踏机会,必会亲身上阵。
这次有三法司做车前卒,沈爵怎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也是沈爵这本奏疏,让洛闻歌知道对方在朝内关系有多错综复杂。上表那些事可都是谢温轩和慕容郁方查出不久,这么快就到沈爵手里,都察院真是什么都藏不住。
他放下书卷:“那陛下如何回答他的?”
“朕说此事已交由三法司全权负责,当即同意让谢温轩立神仙丸为独案的请求,让你们三个继续追查。”萧毓岚说。
“他能得到那么多机密,想来也知道我为何不能上早朝,更知道我抓了天命阁知情者的事,沈爵啊,有点难对付。”
“他老谋深算,比徐应屏要难摆平。他会借此事大做文章,顺势拔掉徐党诸多势力。”
“陛下也不打算袖手旁观吧?”洛闻歌问。
打拿大理寺开刀,恐怕萧毓岚就没想过养精蓄锐了。
萧毓岚颔首:“他前脚拔掉人,后脚朕往上面添自己人,动手肃清大理市前,朕让人秘密将先前被遣散远走的清白官员调了回来,算算日子,再过几日差不多要进城,到时候,朕手里能用之人便多了。”
徐应屏是镇北大将军,愿为徐党的人,自然都和兵权脉脉相通,萧毓岚要真能截胡沈爵布防,那就有坐稳江山的资本,骤时沈爵再想挟天子就难了。
“陛下所想非我能及。”洛闻歌说。
“也是由你查出这些事,才让朕有这机会。”萧毓岚眉目舒展笑道,看得出来这位素来板脸得皇帝陛下今日心情极好,从进门到现在,脸上始终带笑。
洛闻歌自认做的是分内之事,他说:“陛下真要谢我,不妨让我在都察院多待些时日。”
萧毓岚笑了下:“朕同意三法司继续在都察院办案,是何用意你还能不明白吗?”
洛闻歌:“我这不是怕理解错误,免得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吗?”
“朕倒是忘记你是个喜欢循规蹈矩的人。”萧毓岚说,“回头朕让李公公送块令牌给你,见令如朕亲临。”
要真给他这东西,可就有点霸道不讲理了,那岂不代表他想用萧毓岚威严就能用?
这权利放得未免太狠,洛闻歌迟疑:“这不太好吧?陛下不怕我滥用私权?”
“你会吗?”萧毓岚低声反问。
洛闻歌扪心自问是不会那么做,但架不住别人乱吹风,让萧毓岚生出些别样想法,他说:“若是有天陛下接到有人参我欺公罔法,陛下是信还是不信?”
“朕会想听你亲口说,你说什么,朕就信什么。”萧毓岚口吻异常认真回答,眼眸里满是诚恳。
洛闻歌心跳猛地加速,快得好似下刻就能飞出来,感动随之溢满心灵。
他像个在孤岛上独立求生的人,以活着为最终目的,生来便是如此,只有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被人保护了,有人肯站在他身后,能将他护得密不透风,不让任何伤害碰到他。
而他也有同样想法,想化身为最坚固的盾与矛,进可攻退可守,披荆斩棘,所向睥睨。
只因身后有个肯真心对他、交予无边信任的人在。
这个人只能是萧毓岚,换作别的任何人都不行!
洛闻歌意识到这点,对萧毓岚态度又有新变化。
他忽然觉得披头散发有碍形象,在枕边摸索半晌没找到簪子,不免有些气馁,去哪了?
萧毓岚并不知道短时间内他心理活动有多活跃,见他动作,懒洋洋问:“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