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唔唔唔……虐家哇你坟荡!”
“……”
墨云泽自然不是容迟的对手,他被容迟捂着了嘴巴,拖着身子,很没面子地拉出了云巅大殿,一路上都试图反击,然而却毫无用处。
前尘(3)
大殿重新恢复了清净。
月见微看着跪了一地的侍女,轻笑着说道:“继续啊,你,你端着盘子,你继续剥葡萄,你过来给我当靠垫……”
侍女们相顾一眼,迟疑地、战战兢兢的各复其位,有人端起了水晶盘子,有人跪在地上剥葡萄。
至于那位云鬓美人,刚坐在榻上,便又听月见微道:“算了,你站旁边吧,看得人都没了,还做什么样子,自娱自乐么?”
那美人站在旁边,低声不语。
月见微吃了一颗葡萄,突然觉得这大殿太空旷,太安静。
便又说:“你会唱曲儿吗?唱个曲儿吧。”
美人细声细语问道:“仙主想听什么?”
月见微顿了一下,说:“就那什么,悼亡曲儿吧。”
美人脸色一僵,欠了欠身子,张口便开始唱:“我如青瓦君如霜,霜尽瓦依旧,那叫玉骨埋他乡,生死两茫茫……年少不知离别恨,玉宇望断方知愁……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形销骨立,万蚁噬心,每日吐血,煎熬一千个日日夜夜才死……
月见微一颗葡萄也吃不下去,突然心口一阵绞痛,喉头一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呀——”
“仙主息怒,仙主息怒啊!”
唱曲儿的美人不敢再唱,双腿一软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袖口沾上了鲜血,整个人都瑟瑟发抖,兀自懊恼着自己唱这种曲儿做什么。
月见微的手微微发抖,他重重喘着粗气,抖着手从袖中拿出一个红绳编成的手串,死死捏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看,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这手串上什么装饰也无,红绳是普通寻常的红绳,看起来有些老旧,颜色都不那么鲜亮了。
这里面,藏着墨沧澜的一绺长发。
“仙主若是心里难受,便给奴婢们说说,说出来,许是就不那么难受了。”服侍月见微多年的大侍女,大着胆子说。
月见微过了一会儿,才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
侍女们不敢再多做停留,纷纷叩头之后,小步快速地退出了大殿,还将殿门关上。
月见微望着那手串出神。
阳光穿过窗棂和琉璃纸,落在月见微左侧的脸上,他的脸一半在光中,一半在影中,忽明忽灭。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水打在了那红绳上面,又落在了玉阶上。
“那些人,他们害我至此,害我父亲死于非命,害我整个墨家在白雪境百年举步难行,我这辈子,半生都要为复仇活着,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厚爱,更不想连累你。”
“我心中有恨,对你的爱,总是超不过恨的。”
“为了治好这万骨枯之毒,为了杀了他们,我可以牺牲所有,不管是什么人,都阻不了我。”
月见微以为,他早已忘了那些话,就像是自认为忘了墨沧澜这个人一样。
可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看透,他终其一生,都不可能逃离“墨沧澜”这三个字。
月见微落着泪便就笑了,他哈哈笑了几声,听着那回荡的尾音,喃喃道:“墨沧澜你这个骗子,你分明就说,哪怕堕入地狱,哪怕与这世界同归于尽,哪怕你活成了万人唾弃的怪物,你也要杀了你的仇家,可你最后……你最后,却选了我。”
“你从未说过一句爱我,竟是选了我。”
“我用尽卑鄙手段,迫你与我在一起,你竟是不怨恨我。”
“你可真是个可笑的傻瓜。”
从这日起,云巅仙宗闭宗隐世,仙主月见微闭关。
转眼又是千年。
这一年,墨云泽终于打赢了容迟,意气风发的提着长刀,气势汹汹地飞升冲到了紫泽仙陆。
他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先去云巅仙宗,将那个无情无义比石头还硬的王八蛋龟孙子狗玩意儿月见微拉出来打一顿,以息自己这千年来的憋屈和怒气。
第二,他要替兄长、替整个白雪境墨家报仇。
然而,他还没走到云巅仙宗,便远远看到那山之巅、云之短火光重霄,浓烟滚滚,宛若黑龙盘旋,闪电城池几欲倾摧。
他望着那黑云,呆呆地愣了一一会儿,然后拉住旁边的一个路人,道:“云巅仙宗的月见微呢?那里,究竟是怎么了?”
那路人扫了这位容貌俊秀的仙君一眼,道:“你竟是还不知道?月见微一年之前,冲破了千年死关,引来了九九八十一道飞升劫雷,本以为他要入仙界,然而他却引着这劫雷,径直冲向了中央仙陆的皇都。”
“也不知他发什么疯,大好前程不要,长生不死不要,竟是要拉着整个麒麟世家跟他一起去死,这下可好,孤渊家的老巢,那号称铜墙铁壁纵是万灭大阵也破不了的麒麟祖地,竟是被月见微给直接炸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方圆万里之内,紫雷阵阵,焦骨遍地,麒麟祖地无一人活着出来,如今那雷火还在焚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