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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文府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件事情以后别再提及了。”
    “子嵘……”
    祁老爷子看着祁文府,就见他侧过脸去,微垂着眼帘低声道,
    “您已经不在朝中,手中无权,也做不了任何事情。往后您就依旧做您的老爷子,斗斗鸡,遛遛狗,和从前一样逍遥自在。”
    “朝政之事,您也别再过问。”
    祁老爷子听着祁文府的话后,低声道:“可太子若是知晓……”
    祁文府说道:“我会去见太子,将您和元后以及沈凤年的事情尽数告知,以这次勤王的功劳换取太子不再追究此事。”
    “您放心,我不会让此事牵连大哥他们。”
    ……
    第524章 请罪
    宫变之后,太子忙的焦头烂额,既要清理叛军在各处捅下的篓子,又要收拾明宣帝留下的烂摊子,再加之朝中清理了一大批投效叛军的乱臣。
    若不是有安阳王和瑞王帮着他处理,而四皇子和谢渊又替他看顾着军中,稍稍替他分减了一些压力,他怕是忙昏了头也不见得能理清楚。
    听着外头人禀报,说是祁文府求见,等见到被周连搀扶着进来的祁文府时,太子神色惊讶,“祁大人?”
    祁文府跪下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太子早知道祁文府在荆南时受了重伤,更伤了眼睛失了明,他连忙放下折子起身,一边对着周连道,“还不赶紧扶着祁大人起身?”
    周连忙搀扶着祁文府起来,而太子已然走到跟前,亲自扶着祁文府说道,“你又忘记了,孤早已经与你说过你我不必这般多礼。”
    “礼不可废。”祁文府温声道。
    太子闻言皱了皱眉,扶着祁文府走到一旁坐下之后,这才说道:“祁大人,你与孤本就有半师之谊,而且这次若不是你拼着性命替孤周全,孤哪能安然坐于这宫中。”
    他已经知晓荆南时祁文府和苏阮遭遇了什么,他们二人一个伤了眼,一个几乎断了腿,可哪怕如此他们依旧到了安昌,说服贺泉出山领兵平叛,又冒着性命之危潜入京城,压下了宫变之事。
    若非祁文府他们,宇文家的江山恐怕咋就落于那宇文峥手中,他这个太子殿下也早已经入了黄泉,又哪还有今日?
    太子说道:“你对孤,对整个皇室都有大恩,孤铭记于心。”
    祁文府听着太子的话浅浅一笑:“殿下是个仁孝恩义之人。”
    周连奉茶过来之后,便退到了一旁,而太子伸手将茶盏放到了祁文府手边,这才说道:“打从父皇去了皇庄养病之后,祁大人就一直不肯再入宫,就连朝中之事也推了大半。”
    太子初掌朝权,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而朝中旧臣更迭,新人未起之前六部空虚。
    太子曾有意让祁文府接管吏部,暂代吏部尚书之职,兼顾翰林院院首帮忙操持临时增加的文举,替朝中选拔出一批能用之人来,可是祁文府却是以双眼不便为由推拒。
    后来太子有事相询,也想让祁文府帮着他处理朝政之事,可他几次召祁文府入宫,他也都以养伤推脱。
    太子曾经不止一次从明宣帝以及太傅等人口中听到,他们夸赞祁文府于朝政之事上的敏锐,也同样知晓祁文府的能耐和本事,他是真切想要重用祁文府的。
    不管是为着他的才能,还是这次宫变之时他所做的一切。
    可是祁文府却是屡次推脱,甚至就连太医也说他身子好了大半,只是眼睛暂且不能视物,可他也依旧不肯入朝入宫,更不肯沾染半点政事。
    到了这般地步,太子哪里还会不明白,祁文府是在故意避忌。
    所以方才见到祁文府过来,他才会那般惊讶。
    太子抬头看着祁文府,见他双眼浑浊不见精奕,忍不住在心中低叹了声后,这才促狭说道:
    “孤几次让人请你入宫,你都推脱不来,朝中政事一概不理,孤还当你准备一辈子待在祁家不肯出来了,今日怎么肯进宫来见孤了?”
    祁文府听着太子话中隐约的抱怨,开口道:“太子身边有安阳王爷,有瑞王,有四皇子,也有谢侯爷和南大人、太傅他们,这么多人辅佐于您,多臣一个瞎子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臣今日进宫,是来请罪的。”
    “请罪?”太子微愣。
    祁文府低声道:“不知太子殿下可命人审过沈凤年他们?”
    太子眉心微皱:“审了,只是沈凤年什么都不肯说,宇文峥又一直只说他是先帝后裔,是宇文家血脉,且当年是先帝对不住元后和陶家……”
    他看过先帝爷留下的那封“遗诏”,也知道宇文峥的确是宇文家的人,他一时间还没想要要怎么处置宇文峥,只将他暂且关押了起来,待到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再行处置。
    至于沈凤年,他从被擒之后就一直不肯开口,不肯提及半句过去,也不肯说他为何要帮陶家以及元后后人,他只是满脸木然的留在天牢之中,哪怕用刑之后也依旧故我。
    祁文府没想到沈凤年不肯开口,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沈凤年的事情,臣或许知晓一些。”
    他缓缓将他父亲、元后,陶家,以及沈凤年当年的事情低声说了出来。
    他未曾有半点隐瞒,也没有过多追溯或是辩解,他是以平静的口气将祁老爷子当年帮着沈凤年隐瞒了元后产子,遮掩宇文峥父亲的行踪,帮着沈凤年在朝中立足,以及这些年被沈凤年所骗,与他来往的事情全数说了一遍。
    太子神情微愕,就连旁边的周连也是睁大了眼。
    祁文府说完之后,便摩挲着起身退开了半步,然后直接跪下说道:“微臣知道此事我父亲难以推脱,且若非他当年隐瞒遮掩,元后之子未必能安然活下来,沈凤年和宇文峥也不可能走到今日。”
    “可微臣父亲绝非谋逆之人,也从不敢有半丝逾越之心,他因一时愧疚才做错了事情,却从头到尾都不知晓沈凤年所谋,也不曾知道他一直将宇文峥留在京中。”
    “直到宇文峥在荆南对臣下了死手,而外间叛军生乱之时,他才知道他这些年一直以为是君子之交的沈凤年居然有这般心思。”
    祁文府正色说道,
    “微臣明白一句不知道不能推脱我父亲身上罪责,可还请太子殿下看在我父亲年迈的份上,让微臣代替父亲领罚。”
    太子没想到祁家和沈凤年以及元后居然有这般深的牵扯,更没想到当年是祁文府的父亲帮了沈凤年和元后血脉,才简接的闹出今日之事。
    他脸上神色变化不断,许久后才说道,
    “你父亲当真不知道宇文峥他们所做之事?”
    第525章 他不是好人,可他不愿做畜生
    祁文府沉声道:“不知道,否则臣绝不会替父亲请罪求饶。”
    有些事情情有可原,也能够让人谅解,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
    荆南那场天灾蔓延成人祸,死伤无数,借机屯兵之人更是阴狠歹毒丧尽天良,已经没了一个人为人的底线。
    若是祁老爷子当真掺合其中,祁文府也不会原谅他,今日更不会替他求情。
    他不是好人,可他也不愿做畜生。
    太子知道祁文府为人,况且仔细想想,若是祁家老爷子当真参与了沈凤年之事,当初他又怎么可能让祁文府主动掀开荆南旧案,将本已经钉死的案子再次牵扯了出来。
    况且若祁家真的参与谋反,沈凤年也没那么容易事败,而今日坐在这里的就不会是他,而是宇文峥了。
    太子脸上缓和了下来,伸手扶着祁文府起身:“既然祁老大人不知道此事,孤不追究他罪责。”他让祁文府起身之后说道,“不过此事到底与你祁家有关,虽不追究,可也不能半点不罚。”
    祁文府眉间一松,连忙道:“臣明白,臣愿自请离朝,从此不问政事,只求殿下不要迁怒我大哥他们……”
    太子闻言险些被祁文府的话气笑:“你是巴不得能寻着个借口离朝堂远远的是不是?”
    人家求情都想着罪责越少越好,就算是主动认罪也都遮遮掩掩,可谁跟他似的,不仅把缘由来去吐了个干干净净,还一开口就是自请离朝。
    太子没好气的说道:“你才二十出头,正该劳累的时候,想要安安生生告老之后逍遥自在,你简直想得美。”
    “孤就罚你留在朝中,没孤的命令不许懈怠偷懒,好生的给孤当牛做马,直到老的动弹不了!”
    “太子殿下……”祁文府惊愕想要说话。
    太子直接冷哼道:“怎么,还想说你伤势没好,要在府中养伤?你别以为孤不知道,太医半个月前就去瞧过了,说你伤势都好了大半,半点儿事儿都没有。”
    祁文府被太子拆穿,一时噎住,然后讷讷道:“可臣瞎了。”
    “眼睛瞎了,心又没盲,再说太医说过,你眼睛只是暂时失明,有很大的可能能够恢复,就算你真一辈子瞧不见了,耳朵还在吧,嘴也还在吧?”
    太子面无表情,“反正孤不管,孤累死累活,你也休想安生,你就得留在朝里替孤卖命,要是你跑了,孤就追究元后之事让祁家落罪,欺君罔上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祁文府:“……”
    他脸色僵青,绷着脸道,“殿下,这是昏君所为。”
    太子本就年少,如今不过十六而已,哪怕因为身份原因少年老成,可此时瞧见祁文府满脸憋屈一言难尽的模样,也是忍不住露出丝得意之色来。
    “你管不着孤,你就说你留不留。”
    祁文府无语,哪怕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太子尾巴都翘了起来,他默了默道,“臣,遵旨。”
    ……
    祁文府从宫中离开时,周连亲自送他出来,扶着他朝外走。
    “麻烦周公公了。”祁文府说道。
    周连连忙开口:“祁大人言重了,若非您替奴才在太子殿下面前求情,奴才今日也难以站在这里,只是祁大人,奴才不解,当年往事已经过去,您又何必再提及?”
    “太子殿下虽然性情仁厚,可毕竟事关皇权,若他追究……”
    祁文府一边朝前走一边说道:“你以为我不说,太子就不会知晓此事吗?”
    周连一愣。
    祁文府说道:“沈凤年和宇文峥都已经被擒,当年我父亲所做之事虽然知晓的人不多,可到底并不是完全隐秘。”
    “如若我今日不主动将此事告知太子,待到他往后从旁人口中知道,你觉得太子会如何作想?”
    他主动说了,祁老爷子还只是被蒙在鼓里,不知缘由之人,还能用一句不知者无罪替他脱身。
    可如果他今日瞒了下来,待到沈凤年他们开了口,或者是太子从其他人口中知道祁家曾经和沈凤年来往亲密,甚至替当年元后之子遮掩身份,这些年也帮着沈凤年做了不少事情。
    太子岂能原谅祁家?
    现在他还有勤王的功劳,还有襄助皇室之恩,太子不会严惩于他。
    可等到太子坐稳了皇位,年少时的赤忱褪去,而今日之事时过境迁之后,他再知晓此事,当初再大的功劳也抵不过帝心猜忌,而一旦太子对祁家生了怨怒,他大哥他们的官位也就到头了,甚至若再有错漏之处,前尘旧怨一起清算之时,祁家人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祁文府淡声说道:“我宁肯现在冒险一些,提前让太子释疑,也不愿意给祁家留下任何隐患。”
    左不过太子动怒,将他迁出朝堂已是极致。
    可太子若在还未登基根基未稳之时就动了祁家,对付助他夺位之人,其他朝臣以及那些世家门阀会怎么想他?往后又还有谁会愿意真心辅佐?
    祁文府来之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没曾想太子比他想的还要更适合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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