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待容庭走远后,容父一脚将他面前的一张桌子踢翻,站在外面的属下听到如此大的动静,急忙进来询问,一走进便看见满地的狼藉。
容父仍然觉得怒意未消,冲那人重重地吼了声“滚”字。
他灰溜溜地转身离去。平白无故被骂,他不知是何原因,却也知道现在必须要滚得越远越好。
“站住。”
他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只听见容父继续开口问道:“最近容庭有什么行程安排?”
于是他硬着头皮地如实汇报给他听。
容父不缺儿子,区区一位继承人,无非是看他的心情决定。
然而,如果有人敢悖逆他,可不是一个“换”字这么简单了。
韩姨已经照顾他有些时日,房间难得添了些生气。他望着床头柜上的一个透明玻璃瓶,灌了一半的水,插着几枝仍带着露水的玫瑰。
韩姨跟他说外面很多植物都开花儿了,一眼望过去真的很漂亮,等他身体好了可以下床去看看。
他只笑笑,说,好,我等着。
然他的身体并没有逐渐转好,反而等到了容庭车祸身亡的消息。
他死了,没有再回来。
第四十三章
成珏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羊毛毯上,眼神空荡荡地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又动作滞缓地坐回了轮椅上。与此同时,本来趴着的圆子觉察到动静起身,抬起爪子蹭蹭他的裤腿,遂“咻”地跳了上去。
而他顺势接住,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喉中发出呼呲的声响。
随后它不住“喵喵”地叫了起来,是饿了的前兆。他点了下它的鼻子,想从抽屉里翻出几块鱼干,然而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掂了掂小猫的爪子,失望道:“没东西吃了,你只能和我一样饿肚子了。”
话刚说完,他便转头看向窗外。很安静,连鸟啼声他都没有听见,就跟房子里一样,空荡荡得可怕,仿佛唯独他一个人苟活于世。
今天容家所有人都去参加了容父与容庭的葬礼,这样哀恸的气氛由远方经久不息地传染到这里,便连空气都透着一股森冷的死寂。
容父是因为心脏病突发而导致死亡,容庭则是由于前往医院的途中遭遇车祸,连一具完好的尸体都没有保留,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起先的成珏并没有相信韩姨带来的噩耗,他不过是笑了笑,说,今天风有点儿大,我听不见你在说些什么,就当作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吧。
直至电视上连续三天滚动播报了这几则新闻,加上容家突然性地变成了一群缺乏领袖的蚂蚁,焦头烂额地四处打着转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看上去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天气逐渐转好,可他的腿上依然盖了一条厚厚的毛毯。偶然中有人从池塘边经过,往上面一瞧,总能看见他用手支在窗台上,懒洋洋地托着腮,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那样,然而他的眼睛却直愣愣地看着远方,眼珠子里本来清澈的水光被阴沉的死气所埋没,状如一具尸体无异。
他们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在看些什么,每天瞧着同一处地方,即便景色再美也终究会看厌。
或者说,他是在等死。
“我不会签字的,如果你们硬要逼着我接受手术,即便是手术成功……”
他低着头,不疾不徐地抚摸着圆子的耳朵,看也没有看那些人一眼。
“那我也会让它失败。”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后无奈地开口:“成先生,这是……少爷生前唯一未了的心愿,看在死人的份上,您就签回字吧。”
“对啊对啊,更何况这对您也有利啊,活着难道不好吗?”
他这才停止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向他们,毫不避讳地道:“容庭死了,关我什么事?”
“这……成先生,曾经他好歹也是您的救命恩人,即便是后来对你不好,那也请您放尊重点。”
成珏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来:“我只是问一下你们,他死了到底跟我有何干系,你们反应这么大作什么?”
他们被噎了下,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开口道:“这个......我们就放在这里了,您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他瞥了眼那叠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皱起了眉:“都拿走吧,我迟早也会把它扔掉的。”
想让一个活着的人死亡轻而易举,然而劝一个放弃生命的人好好活下去却是这样困难,就像是无法在缺水的坏境下养一条鱼,唯有海洋才是它们的归宿。
过了好一会儿,又有一阵脚步声从外面渐渐传了过来,待开门声响起的同时,他略有不耐地开口:“我都说了我不会签字的。”
话语中难得的情绪波动让来人着实愣了一下,隔了好一会儿才启唇说道:“是我。”
他这才将头抬起来看向来人,只见容玦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他,眼中隐隐含着担忧。
须臾,他又垂下头开始逗猫,轻声道:“你来做什么?”
容玦走了进来,见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已经空了,于是将它拿了过来,倒了些温水又给他递了过去。
他顺手接过,手背上因为用力而隆起的一根根骨节实在太过突兀,容玦避开了眼,随后说:“听说,你不愿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