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眼见着他们越说越不象话,被气得哆嗦:“谁再乱嚼舌头就给我滚出去!你说你们几个,哪里来的脸皮,还敢说束脩,那点东西喂狗都不够,也就沈肃瞧在一个村的,教也就教了,你们好意思给竟然还好意思提……”
“那可是一刀肉嘞,我们家可好久没吃上肉嘞。”一个矮胖村民忍不住嘀咕。
他平时就是村里小气的,要不是怕被别人说自己不送孩子念书,他是不会送的,所以他也就最计较,一直盯着沈肃,生怕他对其他家孩子多说了几句,自己家吃了亏。村里都知道他德行,这回能忍这么久,也是怪事。其实也不是他能忍,而是不想自己出头,到时去请沈肃,万一要出点好处,他出头,可不就他出东西。这几日不上课,他都肉疼得很。
村长看着聚到自己家里来的这几个人,他们虽然没说,但分明心思一样,觉得沈肃学堂停课占了他们便宜了,他们也不想想沈家每年教书也就那么每家一刀肉,也就够做一盘肉菜的大小,那是十里八乡都没有的事,他们竟然不知足。
“你们走吧,要说你们自己去说,免得到时候又说我这做村长的联合小肃占你们便宜。不要说你们不会,白大力那事,我没拦着,都能被你们扯上关系,我是村长我认了,这事,你们自己去,我不会管。不过,你们去的,自己想好咯,别后悔。”
“村长,你可不能不管,你是村长啊。”
“不高兴的,就开宗祠,投票,罢了我这村长,你们爱谁当村长就谁当。”
这话一说,几人马上就闭了嘴,推攘着离开。他们家里事多着呢,谁有空做村长,一天到晚鸡毛蒜皮的事多如牛毛,烦都烦死,啥好处没有,那点名望他们还真不想要。
村长家的担忧地看着离开地几人,问说:“当家的,真不管?”
“管屁。”村长难得骂自家婆娘,村长家的立马闭嘴了。村长看了自己婆娘还有独子和儿媳妇一眼,郑重叮嘱,“最近都老实呆着,不要往前凑。”
村长儿子白秦木说:“放心吧,爹,我们有分寸。只是沈先生不会一直不上课吧?要是一直不上,我怕村民会闹起来。”
村长也不确定了,但还是摇头让一家子安心:“不会的。”
那几个人离开村长家往回走,越走越不甘心,觉得村长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家没孙子要念书的,当然不着急,干脆一合计就往沈家去了。却是半路就撞上了沈肃、白落梅还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庄稼汉子一起过来。
矮胖村民直接被其他人推了过去。
沈肃一行三人停下了步子看着他,矮胖村民回头瞪了其他人一眼,然后冲着沈肃笑说:“先生,我们正找你呢。先生,就是学堂里吧,停课也有段时间了,我们几家的娃在家里都玩懒了,一点样子都没有,我们就想着问问先生,学堂什么时候复课,帮着管住这些娃。我们也是不会做学问,实在没办法。”
沈肃嗤笑,算是想起来了,前世也有这么一回事,说是白大力那段时间,耽误了村里小孩儿念书,硬是让自己留下教了课再走,害得自己晚了一个多月上京,差点赶不上科考,一路上紧赶慢赶的,还得了场大病……就是那时候,白落梅为了请大夫,被羞辱,跪了人一天一夜……
“定安?”白落梅感觉沈肃情绪不对,偏头见他神情狰狞,满眼猩红,顿时吓了一跳,忙拍了拍他,“你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肃错眼看向白落梅,他满脸担忧之色映入眼底,沈肃顿了顿,缓过神来,缓缓而笑说:“无事,沙子迷眼。”
白落梅不信,但这会儿人多,他也就算了。
沈肃看向矮胖村民说:“学堂上课一事,明儿会让村长知会你们。”
得了话,以为明日便会开始上课,几个村民很高兴,矮胖村民想了想说:“先生,那这段耽误了课的时日是不是要补上,不然我们比往年的少了这些许时日,可亏大了,你知道的,我家娃比较笨,那是一天都少不得。”
白落梅嘲讽说:“补上可以。拿秋收那段时间补,别人都回去妈妈忙活地里,你家的送过来上课,你觉得呢?”
“那不行。”
矮胖村民不高兴了,“这怎么能行。地里没人忙活,饭都吃不上,拿什么念书。照我说,应该在秋收后补上,反正沈先生也不上京考试了,闲的很,不比我们这些人劳碌命,要在地里忙活。沈先生是做学问,自然有人送吃的,比不了的我了,比不了……”
沈肃不理他,干脆侧身对带来的庄稼汉子说:“您瞧见了,人也就这么回事,只有比这更过的,没有更好的,要还是不要,事先想想,能不能出手,我也不强求。”
那人笑说:“行吧,我家人多,不怕那闹事的,我相信沈先生人品,不会骗我,那我就不去看了,回去寻人来签契。”
沈肃点头,跟白落梅送走人,至于那几个村民,是一眼也没往那边给,矮胖村民凑上来,也装作没见着,人也只能憋着,不能惹急了。
第7章 7
沈家扛回了一头猪!这消息就跟风一样在全村传开了。
白村里每家每户都养猪,但沈家是没有的,毕竟沈肃要念,而李春花嫌糟践,配不上她沈夫人的身份。沈家如今没钱,村里也知道,不然沈肃不会书不念,试不考,何况又非年非节的,沈家扛了头猪回来,这真是怪事。
于是呼啦一下,几乎整个村的往沈家跑,凑热闹去了。
矮胖村民几个赶到沈家的时候,沈家院子已经挤满了人,那头扛回来的猪就那么大剌剌的搁在院子中央的长桌上,一个屠户一把屠刀,边上白落梅喊一个名字,上一个人过去从屠户那里接过一刀肉,然后在沈肃递上来的册子上按手指印,一个接一个这么干,井然有序。
李春花在一边坐着,面色铁青,但好歹没扑上去。
矮胖村民一行赶紧过去排队,生怕排晚了,肉就没了。到底是忍不住八卦之心,矮胖村民扯了扯排在自己前面的村民:“全哥,这沈先生怎么是做什么呢,怎么给村民分上肉了?有什么好事,发大财了?”
说着话,眼睛溜溜地转着,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白全回头,发现是矮胖村民,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绕到隔壁队伍去了,一脸以他为耻的模样,生怕他再缠上自己。
矮胖村民懵了,怎么回事?
表面上嘛,却是嗤了白全一声,大步迈进跟紧前头队伍,一副老子最大的样子。
然后,矮胖村民几个身边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几人,迅速地绕走,给空出了一大块地方,于是空荡荡的地方,就他们几个,跟边上一丢丢的地挤挤攘攘都是人形成鲜明对比,太讽刺。矮胖村民这会儿终于觉出不对,心里惴惴起来。
“怎么回事?”
同来的一人压低声音问矮胖村民,虽然平时矮胖村民不出头,但这会儿大家的目光主要集中在他身上,至于其他几个分担几人的状况,还是很明显的,当然要“审问”矮胖村民。
矮胖村民也不知道啊,成了“焦点”他也很慌乱啊。一慌乱,就忍不住想要躲闪,目光犹疑正撞上对面对面仇恨地瞪着自己的李春花,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咬掉自己一块肉。
白落梅冲矮胖村民一行人笑,朗声说:“大牛叔、江东叔、江西叔、成寿叔,你们可来了,你们怕是还不知道,今儿定安特地去镇上买了头猪回来,想着说好要在学堂教村里的娃念书的,不过嘛,定安如今不上京了,收回地之后要自己种,以后怕是没功夫教书了,今儿上午大牛叔说的有道理,虽都是一个村的,也不能亏了你们去。所以这不,猪在这儿呢,当时一家一个娃一刀肉,今儿都还了,日后村里学堂定安要就不操心了。以前定安一心念书,哪里懂地里的活,要趁着秋收还没到,学起来才好。”
要把作为束脩的一刀肉还回去,是沈肃想的,他不想如前世般,被这么一刀肉压得自己直不起腰来,既然矮胖村民白大牛提起,他也就还了,谁不欠谁最好。把这事这么大剌剌说出来,再让领了肉的人按指印是白落梅想的,一事大肆宣扬能让村民心里有数,是他们占了便宜,毕竟这书可是念了半年有余,左右没一两个月了,却是拿回全部束脩,看他们以后感有脸说话,二是时事情这般做毕竟有些冷漠了,说起来于沈肃名声不好,这般说清楚,大家伙理所当然把怨气怪到白大牛他们几个身上,也就怪不得沈肃什么。
所以,白大牛一伙来了,白落梅很有眼色地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加深村民对白大牛一伙的埋怨,自然沈肃就能跳脱出来。
白江西皱眉说:“地都还没收回来呢,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白大牛又躲了,没吱声,不过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不怪他,绝大部分村民都这么想,毕竟白福、白贵这两赖子兄弟有的折腾,加上一向固执执拗的老根叔,还有边婶那孤儿寡母的,还真逼她们不成。
李春花直接跳脚,骂道:“呸,我沈家的地,要收回,便收回,谁能管得着了,那么些年不给租钱还有理了!我还没问你们讨了,还蹬鼻子上脸,简直不要脸。”
白老根皱眉说:“春花,骂谁呢。当初这地是沈老租给我们种的,后来也是沈老怜我们种地艰难主动开口免了租钱,可不是我们追着要的,你这话,是不容易沈老的决定,也不怕沈老从坟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