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备下的千万种解释,竟是全没用上,心里也说不上是庆幸还是……许是失落?这么一想,他先被自己吓了一跳。干脆转过头去,不动声色地闷头往客居厢房走,也顾不得是不是安静的太过突兀了。
沈肃闲适地跟着,面上神情不动,浑然就是个什么也不知的模样。初初听见时,心下如何惊涛骇浪,仿佛不曾有过,这会儿只有风平浪静。
黄举家闲置的屋子多,沈肃和白落梅便是一人一个屋子住着。到了屋门口,白落梅扯了个笑,冲沈肃挥挥手,打着哈欠,进了门,顺手就合上门。
沈肃笑着挥手,然后闲适回屋,关门。
两扇门合上的刹那,一个屋里木了脸,一个屋里手足无措。
白落梅靠着门,指着自己,就差跳脚了:“白落梅!郭浩然说的胡话,你也跟着脑袋发昏不成!好好想想你说的都是什么昏话,还敢夸定安好看……你是面皮都不要了啊……幸好定安没听着,否则……否则……”
他也不知否则会如何,只能再次庆幸沈肃没听见,然后狠狠训了自己一通,无心洗漱,扑腾着就上。床睡了,生怕醒着再胡思乱想。
隔壁。
沈肃木着脸,已经开始盘算前世对白落梅有意思的姑娘哪个比较好,想着这世要不带着白落梅提前见上一见?村里常说,男人只要成了家,有了孩子,心就定了。沈肃深以为白落梅是叫外头这红尘万丈迷了眼。前世两人这般亲厚,也不见白落梅有这心思,此番不过是魔障罢了。
想到解决法子,沈肃身心舒畅,按部就班洗漱完,上。床睡下了。
可世间事岂是不思量,便能搁下的?堪堪入了睡,沈肃便恍似坠入一场春。梦之中,眉眼叫一条帕子遮住,浑身赤。裸着躺在被窝里,鼻息间全是很熟悉的味道。是白落梅的床,这味道是白落梅身上的味道。
沈肃头回觉得自己是嗅觉这般敏锐之人,光是一个呼吸,便能闻出白落梅的身上是何种气味。可平日里,他分明不曾注意过。
“定安……”一声低喃落在耳边。
沈肃像是受惊的鱼,猛地弹了下,差点就蹦起来。是白落梅,可他从来不曾用这般语气,这般恍似耳鬓厮磨的语气与自己说过话。
白落梅继续道:“定安,你觉得自己全身哪处最好看?”
沈肃咽着口水,紧张道:“黑、黑、黑豆腐?”
呵呵呵……白落梅好似在笑话沈肃这雏样的姿态,手缓缓落在了他耳朵上,手指顺着耳廓一溜滑下来,声音低沉好听:“定安这双耳,生得好看,多一分便肥,少一分太薄,嗯,摸着也软软的,很舒服。”
沈肃被白落梅摸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他的声像极了传说中苗疆蛊虫,钻到沈肃耳朵眼里,一个劲往里钻,啥也不干,只顾得让沈肃整个人痒起来,从耳朵到全身,及至心底。他觉得有种欲。望要从心里挣扎而出,是什么呢?沈肃闹不清楚自己有什么是这般迫切想要的。
白落梅的手指落到了沈肃蒙着帕子的眉眼,温热的指腹来回摩挲着他眉骨,唇就在他脸颊边上,说:“这眉眼最好看……”
说着唇落在了眉眼之上,轻声呵了一口气。
然后沈肃被醒了,突然睁开眼,人还在床上躺得笔直,夜深沉寂,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什么不安分在跳动,好像疯了的兔子。他想按住胸口,一动身子,腾地脸红得滴血,双腿间那块亵裤湿哒哒。
抬手,一把捂住自己眉眼,太过难堪,沈肃咬着唇,许久都不曾动弹。为何呢?沈肃自问前世见识过不少,虽到死也没场过温柔乡的滋味,但比这世的白落梅总知道的多些,该懂的也都懂,他知道梦见白落梅,然后亵裤湿了,意味着什么。
沈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前世已然害了白落梅一生,这世竟还要拖着他如泥潭吗?
不行。
沈肃猛地坐起,下。床,换了亵裤,翻箱倒柜,找了本书出来,认真看,一字一词地看,想弄走脑子里那点绮思。可满脑子竟都是白落梅的眉眼,笑的、闹的,帮着自己揍人的,嬉皮笑脸说要赚银钱供自己科考的,还有明知战场危险,还硬着脾气去的……
完了!沈肃听到心底的声音。
既是逃不过,沈肃干脆换了衣服,出门,一路摸到白日黄举提过的厨房,抱了一大缸酒回来,进了白落梅的屋子。二话不说,干脆就伸碗舀酒,往床上睡得呼呼的白落梅嘴里灌。还真瞧不出来,白落梅还挺配合,睡着了也砸吧着嘴,咕咚咕咚全喝个干净。
沈肃不放心,又喂了一大碗。然后摇晃着白落梅把人弄醒,又跟着舀了一大碗酒递过去,一本正经骗人道:“你吹了风,恐染上风寒,喝碗酒去去寒。”
白落梅冲着沈肃笑,乐呵呵的,老实接过酒,一饮而尽,翻手把碗到过来给沈肃看,示意一滴都没剩,然后自己踉跄着起身,去舀酒,递给沈肃道:“定安喝,驱寒。”
“我不喝,你喝了吧,你喝了,我也能驱寒。”沈肃继续一本正经骗人。
喝醉的白落梅有些迟钝,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沈肃说什么,认真点头:“我喝,这碗帮定安驱寒。”
眼见着白落梅又喝完一碗,沈肃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之前喝了大概这般一碗的量,白落梅看起来醒了能记事,这回喝了四碗,醒来总不记得了吧。
于是拿走了白落梅又开始翻手示意碗空了的那只碗,沈肃问道:“你叫什么?”
“我?”白落梅指着自己,晃了晃身子,好不容易靠在床沿边稳住了身子道,“我是黑豆腐,黑乎乎的,软软的豆腐。”
“你不是白落梅吗?”
“是,我是白落梅。”白落梅点头,“因我出生在大雪纷飞、梅花满地的时节,我娘说,刚出声的我,红呼呼一团,我爹抱不稳,掉在雪地里,我娘一岔眼,没瞧见。我爹便为我取名落梅,一落地便没了。”
沈肃见白落梅说得利落,不放心又舀了碗满满的酒递过去。白父原本是取名落没的,是白母硬改了,说太不吉利。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白落梅一落地,没几日,白母没了。白父伤心太过,身子也一年不如一年,及至白落梅八九岁时,白父也撒手走了。三叔公便是依着这点,说白落梅扫把星,克父母,处处苛待他。
见白落梅喝完酒,沈肃问道:“我是谁?”
白落梅眯着眼,脑袋左右歪来歪去地看说:“沈定安!好看!”
沈肃摸了摸面皮,烧得慌,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却是咬着牙,面目狰狞问说:“那……那我给你做媳妇儿好不好?”
“不行,不行。”
白落梅连连摆手,沈肃脸色瞬间黑沉黑沉的,却听白落梅道,“郭浩然说了,我要回去娶定安的,不娶你。不要你做媳妇!定安,好看。我娶定安。”
沈肃:……
所以还有一个定安是谁?
第51章
沈定安暂且搁下另一个定安一事,想试探白落梅一个狠的,反正他醉得如幼童般,干脆故作严厉训道:“你娶了定安,白家可就无后了,你怎么对得起白家列祖列宗!”
白落梅微仰着脸,眼神迷离,好半晌才情绪低落摇头道:“不娶定安,他不能无后。”
沈肃抓了把脑袋,心情有些烦躁,醉鬼好问话,但醉鬼也实在难沟通,傻乎乎的,自己问的都没进他脑子。
孰料白落梅忽然一把拉住沈肃的手,作势要哭,指着自己委屈的脸对沈肃道:“我不能娶定安,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