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平常也不是这个屌丝样的,他幽幽地把视线转向眼前的水潭看着里面的自己。他今天出门还刮了胡子的——在收到楼萧崖请柬之后他在家呆坐了估摸有三天,睡也没睡好吃也没吃着,一双丹凤眼活生生熬得跟整容失败似的。
原先他就算路过,随随便便都还是能看呆一溜小姑娘的。
但失恋使人憔悴。
尤其是你暗恋了七年还没痒的人,你连他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都不知道就收到了红色□□。
就算冷淡如晏南,那瞬间的打击也是不能忽略不计的。
别人都说他凉薄,但他们不知道他最厚重的感情早就给了一个人。
那个人今天结婚了,新郎不是他。
就算地球还在转,日子还要过,他明天还要飞回悉尼工作,晏南也觉得今天他就是有资格颓废,有资格蹲在路边跟农民工一样地抽烟。
伤心的冷漠社会精英也很想站在世界中心大喊CNM.
正在跟心里唯一残存的一丝理智抗争的时候,晏南就听见一声急刹,刚还嫌弃他没品位的那辆本来飞驰而去的奔驰却突然又回来了,下来两个踩着恨天高的小姑娘,蹬蹬蹬蹬往他这儿跑。他站起来,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帅哥你有现金吗有现金吗!我们手机都没电啦,车没油了,能不能借你两百块钱加个油,回去用支付宝转给你呀?”
晏南叹了口气,伸手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抽出自己的钱包抽出三张纸币递过去:“不用还了。”
他天生薄唇,紧抿的时候看上去冷淡而薄情,不算是个讨人喜欢的面相。但小姑娘们的热情明显又被他的Burberry钱夹和高清细节正面大脸给点燃了,叽叽喳喳围着他说个不停。
晏南是很标准的戳在原地就能吸睛的长相,就算忽略他颇古典的东方气质,光凭着现在还能带着点憔悴的那张脸,要想勾住几个小姑娘那实在是轻而易举。
晏南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继续把纸币往前递了递:“我还有事,先走了。”
“呀帅哥,给个微信呀,我们鼓起勇气才来的。”两个姑娘中间的长发大波浪率先凑了过来,朝他眨了眨眼睛,耸着肩膀拗着锁骨夹着胸,涂着玻璃唇釉的嘴在路灯下看起来颇具视觉冲击。
看两人迟迟不接,晏南干脆食指一弯把纸币在手里折了起来重新塞回自己西装的口袋里,转身就往酒店门口走。中途还不往把她们往口袋里塞了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的西装外套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长手一扬,浅色的西装稳稳落入垃圾桶里。
“喂你这个人有没有素质的啊!”大波浪明显被晏南这样颇带点嫌弃意味的态度给气着了,踩着高跟鞋就要去追。
晏南有些苦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却没停下来脚步。
这里是市郊的度假酒店,地铁不通公交不达,来往的交通工具基本都是住在这儿的这些土豪们的各色豪车。晏南刚从市中心打车过来的时候不少师傅听到这里就说要拒载,说是回程走空趟不划算,他硬是加了两倍的价才来的。
现在自己身后还追着个人,晏南估算着自己在这个简单的追击问题的时间里顺手还能打到车的可能性。
果然为零。
在被气喘吁吁的女人一把推上肩膀的时候,晏南跟认命似的转过身,两道好看的眉毛揪在一起,非常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其实要是今天只是平常的一天,或者只要这个女人不这么刚好长成他讨厌的类型,晏南可能还会冷静下来告诉她这位女士大晚上衣着暴露在路边追男人实在不太雅观——毕竟他的脾气这两年已经随和了非常多。
但偏偏今天是今天。
他紧皱的眉头下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戾气:“有事?”
“你妈有没有教过你要对女生礼貌啊,我们看你没有车好心回来载你你还这样!”那个姑娘估计也是个厉害的,腰一叉站在原地抬手指着晏南的鼻子就开骂。
晏南抬手用手背挥开了她似乎举着有点吃力的手臂,没说话。
“小柔你不要这样呀。”这时候另外一个姑娘也往这儿跑来了,明明是和她推推搡搡,却是一步不停地在往晏南靠拢。
往旁边扫了扫自己和马路还有两个人的距离,晏南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两个人直接直直往宴男摔过来,距离微妙到只要他伸手接住,两个人肯定能以美妙的姿势一起撞上旁边的电线杆。
他快速往马路牙子那儿退了一步,打算看着着两个玻璃唇一道抱团——其实她们还是完全可以自己刹住的。
但也不知道是反应太慢还是没料到晏南会推开,本来目的地是晏南怀抱的大波浪突然觉得背后一空,被吓得张开双臂在旁边乱挥,抓到晏南胳膊的时候和救命稻草一样狠狠把他往下拽了拽。
晏南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往马路上倒去的时候,晏南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她们要摔那也只能摔在人行道上,而他往后倒下去,那就是宽敞的酒店内马路。
侧躺下去的时候晏南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几乎快要灼伤,一声在所有狗血剧里熟悉的刹车声突然在他耳边炸开,弹得他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疼。
被撞上的那一瞬间,晏南只来得及看清自己脑袋旁边的车标。
兰博基尼,挺好的——丧葬费估计不用自己出了。
恍然间,他听到旁边两个玻璃唇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和车主有些惊慌失措地播120。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失血,脑子里的那团502愈发的厚重,扯着他几乎都要无法思考。
他似乎听到了楼萧崖喊他名字的声音。
很着急,很惊恐,一边跑着一边嘶吼——和当年他在五千米终点大喊着他的名字一样。
他想起那首成全,歌里说:“未必永远才算爱的完全。”
晏南想睁眼最后看看楼萧崖,努力了一会儿却发现这是徒劳。旁边人的嘶吼一声高过一声,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哭腔。
他说晏南你看看我,他说晏南你不要放弃。
可我放弃啦。
还不放手干什么呢。
别再握着我的手了,我抓不住你了。
晏南费力地转向楼萧崖所在的方向,嘴唇翕动着却始终发不出声,手指颤着从楼萧崖手掌里跌落,努力了良久却只是叹出最后一口气。
最后一秒,他恍惚间又想到了那句词,写得多好啊。
只可惜别说不是永远了,他们就从来没有开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