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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念文摸了摸玉珠儿的头,说:“你四叔藏着很多糖……我们吃完了糖,就去认字,好不好?”
    玉珠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那好吧!”
    现在家里的房子大了,四郎也就有自己单独的书房了。别人的书桌抽屉里一般都藏着上好的宣纸什么的,就他的书桌抽屉里藏着各种耐放的甜点!所以,他的书桌是特制的,木质的抽屉外面还裹着一层铁皮。这是为了防止老鼠闻到了甜味,为了偷到他抽屉里的甜食,而把木头抽屉给啃了!
    柳念文带着玉珠儿偷偷溜进了四郎的书房里。
    其实家里别处也有甜点,不过欺负四郎总会让人觉得很开心呢!
    玉珠儿拿了一块白糖糕,就摇摇头不要别的了。柳念文不怀好意地说:“你都端走!一块都不给你四叔留!”柳念文“欺负”四郎时就喜欢抢他的甜点,当她想要讨好四郎时又会一口气给他买很多。
    玉珠儿想了想,又用另一只手拿了两块白糖糕。于是,她一共拿走了三块。
    “你就拿这一点吗?”柳念文问。
    玉珠儿点点头说:“我就吃一块。这一块给弟弟,这一块给叔舅!”“叔舅”这个叫法是玉珠儿自己发明的。因为祁明诚既是她叔叔,又是她舅舅,她觉得与众不同的祁明诚要配个与众不同的称呼。
    给长福一块,柳念文能够理解。不过,为何还要给祁明诚一块?
    家里喜欢吃甜食的大人明明只有四郎一个啊!
    “叔舅太可怜了。他都不能出来玩。小婶我跟你说,我娘可厉害了,我前面听见她对叔舅说‘你要是觉得冷就再多穿一点,我给你缝的手套呢,戴上’……肯定是我娘不让叔舅出来玩的!那他整天坐在火炉上一定很无聊吧。”玉珠儿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哎,有了好吃的,他说不定会高兴点。”
    玉珠儿拿捏着腔调学祁二娘子说话,十分天真地把锅甩给了她的亲娘。
    想着祁明诚对甜食敬谢不敏的样子,柳念文笑着说:“是啊是啊,你叔舅一定很高兴。”
    玉珠儿捧着白糖糕跑到赵老太太的屋子里去了。她穿着厚皮的小靴子,奔跑的时候发出了哒哒哒的声音,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鹿。柳念文担心玉珠儿跑得太快会摔了,于是也跟着她跑了一路。
    当柳念文跑到了老太太的屋子门口时,就见屋子里的祁明诚一脸茫然地捏着块白糖糕。
    玉珠儿眼巴巴地看着祁明诚,她有一双和祁明诚颇为相似的眼睛。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在说话,仿佛在让祁明诚赶紧把白糖糕吃了!然而,祁明诚却以为玉珠儿是让他帮忙拿一下糖糕。
    “你先把自己手里那块吃了,这块我帮你拿着,保证不偷吃!”祁明诚举着白糖糕发誓说。
    柳念文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祁明诚又茫然地看向柳念文。
    赵老太太在一旁笑着说:“老四家里的,笑模样儿好,招福呢!我每回看到了柳儿笑,都忍不住要跟着笑了。”柳念文的小名是柳儿,“念文”二字暗含了她父亲对她母亲的思念,所以不当作小名。
    好容易柳念文的笑声才止住了,对着老太太喊了一声“娘”,那声音都拐着弯儿了!
    赵老太太也拖长音拐着弯儿地应了一声“哎”,才笑着说:“柳儿啊,我记得你娘家有位族叔是开镖局的吧?听说人前人后都还挺有面子的?”她说这话时,一只手落在了祁明诚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嗯!娘记性真好!”柳念文拍了个一点都不高明的马屁。
    祁明诚已经明白了赵老太太这么问的意思。就在刚刚,祁明诚在闲聊中对着老太太大致说了下日后的打算,老太太这是在给祁明诚找帮手呢!在这个时代,姻亲的关系是比较可靠的。哪怕祁家的宗亲、纪良原先那纪家的宗亲都不可靠,可当祁明诚想有所发展时,依然要考虑一下“自己人”。
    赵老太太是个有眼光的人,也许祁明诚确实可以选择和柳家合作。
    ☆、第一百一十七章
    柳念文是左手摸着算盘右手摸着鞭子长大的。别看她在日常生活中似乎有些长不大的样子,其实她在一些事情上还是很有见地的。赵老太太最满意柳念文的地方就在这里,她一点都不觉得儿媳妇强势了对儿子不好。恰恰相反,在赵老太太看来,书呆子样儿的四郎就需要有个能主事的媳妇。
    于是,赵老太太稍微起了个头,柳念文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柳念文搬了张椅子放在老太太身边,然后整个人就像只猫儿似的靠在老太太的腿上,笑着问祁明诚,道:“那明诚哥不如先说说,您现在做着什么样的买卖?”她这个叫法是学了三郎、四郎了。
    柳家是小吏世家,族内出了好些不入流的小官小吏,其中官位最高的一个也不过是八品官。当然,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她这样的家世已经很够看了。这些小官小吏们组成了一张很大的关系网。
    除了当官的,当捕快的,当主薄的,柳家的宗亲中自然还有以其他手段谋生的人。
    此刻,他们聊起的那位族叔就是家里开着镖局的。他算是柳家中比较能赚钱的,每年都会给族里送去不少钱,这些钱在买了祭田、照顾了孤寡之后,会成为那些小官小吏打点关系时的开路费,而等到当官的宗亲们站稳了脚,他们反过来又会给开镖局的那位行一些方便,这也算是良性循环。
    这所谓的“行一些方便”倒也不能说是以公肥私。私心肯定是有的。可也有句话说的是,衙门有人好办事。如果衙门中没人,这里卡一下,那里卡一下,不狠狠出点血是办不成事情的了。但如果衙门中有了人,大家互相给个面子,即使不用徇私,按照正常流程把事情办下来,这也是极好的。
    柳念文大大方方说了自己娘家的事情。祁明诚也坦坦荡荡地回答说:“我做的主要是衣食生意。而且这还是个长期的生意,只要各处打点得好,可以一直做下去。至于别的,日后再慢慢合计。”
    赵老太太轻轻拍着柳念文的后背,柳念文在她面前越发娇气了。两人处得像是一对母女。
    “衣食?”柳念文问。只说衣食的话,这个范围就太广了。
    玉珠儿听不懂大人们之间说的话,她抓住祁明诚那只拿着白糖糕的手往祁明诚的嘴巴里塞。
    祁明诚终于明白了玉珠儿的意思,赶紧就着白糖糕咬了一大口,艰难地咽下去以后,先对着玉珠儿说了声谢谢,然后继续对柳念文说:“先说这衣服,我打算以西北军为卖点。我提供的衣服可以是西北军兵将们的四季常服同款。”此时民间的舆论已经炒起来了,老百姓们对于西北军非常尊敬。
    “秋冬装耐寒,春夏装虽然轻薄些,不过质量都很好,料子很结实。”祁明诚又说。这些被服都是按照军用的要求做出来的,质量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虽然成衣的价格比老百姓们自己买布裁衣要贵一点,但如果衣服很耐穿呢?要是一件衣服抵得上他们自己做的两件、三件的,这不就划算了?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点是祁明诚没有说的。
    质量这个东西,只有等老百姓们买回去穿过了,等到时间长了,他们才会明白物有所值。那么在一开始该如何刺激他们消费呢?祁明诚的生意中是有沈灵参股的,也就是说,他赚到的钱都要分给沈灵一部分。然后,他既然用西北军做了广告,他完全可以把这个广告变得更加合理。他可以直接说,他每卖出一件衣服,这衣服的利润中就有一文钱——或者几文钱,总之具体数额可以日后再定——是要捐给西北军的。这意味着老百姓们只要买了衣服,就为西北军的建设贡献了一份力量。
    在舆论环境如此好的现在(并接下去的几年中),这样的销售手段是完全可行的!
    “至于粮食……”祁明诚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出来只怕你们不信,我手里的粮食种类繁多,并且数量都比较大。不过,被服也好,粮食也好,这生意都不是马上就要做的,还需要再等上一两年。”
    如果是一般人说了这样的话,只怕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吹牛皮了,并且牛皮都要吹破了。
    不过,赵老太太是相信祁明诚的。赵成义写信回家时,总是不遗余力地说祁明诚的好话。即使赵成义不会把具体的事情说出来,但只要他一直强调“对亏了明诚啊”、“还好有明诚啊”,赵家人就隐隐猜到了一点什么。如果祁明诚真的在做寻常的生意,他能连着几年不回家,连信都不敢多寄吗?
    赵老太太却怕柳念文会想歪了,于是赶紧打了圆场,问:“为何还要再等上一两年啊?”
    “因为我手里的货如今都还有销路。但快则一两年,慢则两三年,那边的销路就要……我如今不过是在未雨绸缪而已,并且我可以确知那场雨是一定会要来的了。”祁明诚非常隐晦地暗示了一句。
    其实祁明诚给出的讯息也已经不少了,毕竟他都在言谈间说出“西北军”三个字了。玉珠儿盯着祁明诚吃完了白糖糕,就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一样,蹦蹦跳跳地找三郎识字去了。
    柳念文抚掌大笑说:“若是明诚哥真有打算和我娘家的那位族叔谈谈生意,那这一两年的时间差真正好呢!他原开的是镖局,不是做生意的,您这边多给一些时间,他那边也能好好地准备起来。”
    这正是祁明诚的意思。他之所以现在就离开南婪,也是考虑到很多工作的展开是需要时间的。
    梨东镇这边有一句粗话,不能屎快要落到裤裆里了才急着挖茅坑。这话是糙了点,但理不糙。
    “明诚这回在家里能在家里待上多久?你若是不急,待到三月时,四郎要陪着柳儿归宁,你正好与他们同行。”赵老太太又是笑眯眯地说着说,“这些事情啊,我是不懂的,你们都自己合计着吧。”
    “娘,您若是不懂,那我就是一点都不懂了。我啊,都是不懂装懂呢!”柳念文说。
    祁明诚拨了拨炉子里的火,说:“我没什么急事要办,原是打算在年后出去跑一跑的。”不过现在他对于柳念文的那位族叔很感兴趣,因此索性就在家里留到三月,等见过了柳念文的族叔再说。
    “对了,我夏天的时候给赵成义去了信,在信里和他说了我今年要回家过年的事,他那边……如果能请到假,应该会回来过年吧?赶不上年,也要赶上正月。”祁明诚说着就给了老太太一个惊喜。
    老太太平日里最想念的无非就是常年在外的赵成义和赵小妹两人,听说赵成义这次有可能会回来,她立刻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连连说:“那是一定要回的了!他再不回来,何时才能成个亲啊!”
    祁明诚完全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应下了老太太的话:“嗯,等他回来就成亲。”
    柳念文原本还想借机打趣祁明诚呢,却没想到祁明诚根本没给她打趣的机会。不仅如此,祁明诚还反过来打趣柳念文了。他对着老太太说:“哎,三郎、四郎成亲的时候,我都使人送来了新婚贺礼,如今轮到我和成义了,娘您一定要盯着点,非要叫他们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送我们!”
    “行啊!能阿信压箱底的,无非就是些糖糕甜点什么的,都送给你们了!”柳念文赶紧说。
    四郎从外头办事回来,正要进屋子给老太太请安。他站在屋檐下跺着鞋子上的雪,就听见自己媳妇把他的零食都给送出去了。四郎在暗中松了一口气,好在他还有碟栗子糕藏在玉珠儿那里了。
    “那三郎最宝贝什么?四郎送了糖糕,三郎也得把他的心爱之物拿出来啊!”祁明诚故作苦恼地说。他说一句,柳念文再说一句,老太太的笑声就没有停下来过,只觉得这两个孩子都太可人了。
    四郎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兄弟,说:“我三哥啊……他最宝贝的是三嫂送给他的那个荷包。明诚哥,你想让我三哥心痛还不容易?只管问三嫂要一副她亲手绣的双喜图,三哥一定羡慕极了。”
    双喜图多吉利啊,一般都由已婚的生活和美的夫妇送给新婚的夫妇,寓意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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