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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冷了,二黑长大了,毛也长长了。两个耳朵上长了长长的白毛,还长了个白色的大围脖。
    二黑小时候是很怕人的,但从小被撸到大,已经可以熟练又坦然地接客了。尤其是见到衣食父母叶循,立刻熟练地平地摔跤,翻肚皮撒娇。
    吃过晚饭,寂寞的叶循来找他的宝贝儿子。周南涛是和小胖一起吃饭的,叶循没有去争取这个机会。这是来源于关松的教导——要给他适度的自由空间,不要黏得太紧,不然会被反感的。
    叶循蹲在二黑面前拍拍腿:“宝贝!”
    二黑就跳上叶循的腿,缩在他怀里。叶循把它抱起来,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乖啊,带你去找你爸。”
    叶循鬼鬼祟祟地揣着猫溜进教室,到了周南涛座位旁边却不见人影。
    “周南涛人呢?”他问小胖。
    小胖两眼放光,伸手去撸猫。把猫揉了半天,才想起来叶循刚刚好像和他说话了。
    “隔壁老郑办公室吧,刚刚好像叫他了。咪咪乖啊,到我这儿来,哥哥疼你!”
    “咦?”叶循把猫扔到小胖怀里,“那我去看看。”
    到了办公室门口,叶循敲门的手刚刚抬起来,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他和开门的周南涛面面相觑,尴尬地对视了一秒钟。周南涛看看他,手里拿着试卷侧身从他旁边走过去了。
    叶循顾不上郑先生好奇的目光,带上门就跟着周南涛回去。
    周南涛表情十分平静,但平静过头了——看到小胖和猫亲亲抱抱举高高也没有笑——这就是心情不好了。
    “要上课了。”周南涛说,“把猫放回去吧。”
    小胖一脸怀疑地看看表:“还有十分钟呢,急什么啊。”
    周南涛面无表情:“好好学习。”
    “怎么了这是……”小胖嘟囔着把猫放到地下,猫在他脚下转着圈喵喵叫了几声,发现没人搭理它,委委屈屈地离开了。
    周南涛住学校,放学也不急着离开,总是最后走的。等教室里快没人了,叶循才蹭到周南涛身边。
    “走吧。”周南涛叹了一口气。
    叶循倒是没有走的意思,坐到周南涛对面,趴在桌上看着他:“老郑又欺负你啦?”
    周南涛被他逗出一个笑来:“什么叫欺负?”
    “就是啊,他就喜欢欺负人。”叶循说,“你和他不熟悉,他就更喜欢欺负你——诶,是这个吗?”
    周南涛伸手压住桌上的试卷:“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
    “哇,你眼前放着现成的数学老师不用,太浪费资源了吧!”
    周南涛这才把手移开:“前两道题也错,这样也有救?”
    叶循大笑起来:“你专会踩他雷点!他这人相当龟毛,最讨厌别人犯低级错误。”
    周南涛又叹一口气:“老郑揪着我这点骂了整整一刻钟。后面不会前面不对,中间过程都是漏洞,我这卷子就是一坨屎。”
    “你听他瞎扯呢。”叶循说,“他又给你施压了吧?清北复交老一套,鸡汤和毒鸡汤一起灌。”
    “是啊。”周南涛勾勾嘴角,沉默了一会才说,“可我做不到。”
    “你为什么要做到?”
    “不然呢?”周南涛说,“因为我没有生在大城市,也不是富二代,我只能这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循抿抿嘴唇,“老郑就是吓唬你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好。”周南涛点点头,“回去学习了。你今晚还学英语吗?”
    叶循道:“学个屁!你累了。”
    “累了不是很正常?”
    “一点都不正常。”叶循拉住他的手腕,“我带你去个地方。”
    周南涛由着叶循拉着他跑,上了二楼,从连接楼和楼之间的长廊走过。校园里冷冷清清,惨白的月光落在长廊上。他跑过的时候吸了满口干冷的空气,看到孤单的星星。
    周南涛不知道叶循到底带他到了哪里,他已经在回环的楼里迷失了方向。这里显然很少有人来,楼道里的灯坏了,以不固定的频率一闪一闪,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还有点阴森。
    通向里面的门被锁了,叶循倒是毫不在意,摸出饭卡在门锁里捣鼓。过了一会对周南涛说:“还是不行……你把我抱起来。”
    “啊?”
    “门上面还有个插销,你把我举起来,我弄开它。”
    周南涛暗道,每次和叶循在一起都不干正事。不是在网吧躲老师,就是硬闯校门,现在还来溜门撬锁。然而他心里也为这样隐秘的刺激而兴奋,依言环住叶循的腰把他抱起来。
    也太瘦了——他又想。
    但他举着一个一米八的男生也还是太吃力了。在他撑不住把叶循扔下来之前,叶循小声叫道:“好了好了!”
    叶循又熟练地一“刷卡”,门开了。这次他走到一间教室前,光明正大地用钥匙开了门。
    这里确实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开门一股存久了的木制品的味道扑鼻而来。
    “啪。”灯开了——居然是一架钢琴。
    边上还有一套架子鼓,摆着几个琴盒,有二胡和小提琴。
    “我们居然还有……琴房?”
    “面子工程,还是要有的嘛。”叶循说,“不过没什么人来。我和负责的老师要了钥匙,但也好久没来过了。”
    “你会弹琴?”
    “很惊讶吗?”
    “还好。”
    “请坐。”叶循说。
    椅子上都有一层薄灰了,周南涛吹开灰,又用纸巾擦了一遍。叶循坐在琴凳上打开琴,看着周南涛直笑:“先生,点歌吗?”
    周南涛歪歪头,笑着说:“梦中的婚礼。”
    叶循扶着琴狂笑:“你还行不行啊!”
    周南涛等他笑完了,才又说:“随你。我负责听。”
    “真的?”
    “当然。”
    叶循对着手呵了一口气,闲散地弹了一阵音阶。周南涛看到他泛红的关节,想到他的手好像很怕冷。
    他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冲动,他想把这双手攥在手里温暖它们。也许是它们太过苍白,细瘦和灵活,像是女孩子。
    钢琴忽然沉默了。叶循摸了摸琴键,才真正开始弹奏。他们悄悄来偷乐音,灯只开了一半。不甚明亮的光笼罩着弹琴的人,浮尘在空气里漂流,使他脸上的线条模糊起来。
    曲子非常平和,没有波澜起伏,没有悲怆,没有壮阔。周南涛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叶循与这支曲子一样专注而平和,这也许是做喜欢的事情的神色,周南涛想。
    周南涛觉得有一点困倦,又或许是因为这样朦胧又和缓的场景本身就像是在梦里。空气里没有人的声音,琴声已经停了很久,周南涛才发觉。
    “十二平均律?”
    “我喜欢,有数学美。”
    “弹得很糟糕。”
    “很难的!”叶循说。
    “但我喜欢。”
    叶循有三分理所当然的自豪和一分受之有愧的不好意思,但都被灯光埋没了。
    “以后有不开心都可以来找我。”
    “好。”
    “那你现在开心了吗?”
    “你猜呢?”
    “那好。”叶循把琴盖好了,关上灯,“好了,见好就收,高兴就溜,不然一会儿保安就要来追杀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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