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下是全然戳破了那层肥皂泡一样脆弱的隔膜。那时他的震惊与不知所措,是确实把这当做一个吻了。
但他能否接受这一个吻呢?
叶循在床上辗转反侧,但他的紧张不能与任何人分享。
第二天他照常地敲开周南涛的门,要与他一起吃早餐。他仔细地观察周南涛的每一个动作细节,想要探究其中是否存在异常。
可周南涛表现得太平常了,就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当然是好的,但叶循总觉得还是有些失落。
于是他又要去作怪,把豆浆递给周南涛的时候,他就要装作不经意地去碰对方的手。
周南涛的手下意识地颤抖着退缩了一下,之后才平静地伸手去接。
叶循乐得快要飞起来了。这分明是精神高度紧张才会有的表现。原来他在紧张,但还要装作平常。
但叶循还要乘胜追击。他故作关心,问:“怎么了?”
“烫手。”
叶循忍不住真的笑起来,又很快适时地收敛了笑容。这几乎已经是一种心照不宣了。
当然,叶循也不忘去暗中逼问一下小胖:“你吃晚饭的时候干嘛去了?”
小胖以为他要窥探自己的少男心事,很高傲地抬起头:“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循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两个人居然背着自己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快说,不然今晚就去跟踪你。”
小胖被他的八卦精神震惊了:“你哥我减肥,周南涛去打篮球,满意了?你们年轻人不要总想着搞个大新闻,我就是想锻炼身体……”
叶循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不耐烦地打断了小胖:“行了行了,你还想追孔淼呗,谁不知道啊?”
他现在认为自己胜利在望,很不吝惜对别人的祝福:“加油,看好你哦!”
留下小胖呆在原地,五官皱在一起,苦苦思索叶循到底是要来问他什么。
晚饭时间,叶循等着小胖他们离开几分钟,飞奔向篮球场。远远地刚好看到篮球从周南涛的手里飞起来,越过一个瘦高的竹竿,“哗啦”地落进网里。
叶循在场外和一群小姑娘一起拼命鼓掌,激动地掏出口袋里的违禁品给关松发消息。
“我要表白了。”他说,“不成功则成仁!”
夏初的熏风很温柔地抚摸着青春期的男孩子,周南涛把校服丢在旁边空闲的篮球架上,脸色被汗意蒸腾得发红,鬓角的碎发被打湿成一缕一缕。
叶循这时候和一群花痴的小姑娘并无什么不同,他不会去探究这场球的水平到底怎么样,也不会分析场上的人球技如何。他只会带着厚厚的滤镜,发自内心地感叹:真帅啊!
叶循制定了周详的表白计划。首先在安静的餐厅吃一顿日料,吃到八分饱,为下午的活动做准备。吃完饭在街上随便逛逛,等消化得差不多就去游乐场。一定要选几个刺激的项目,转得天昏地暗,头晕眼花,神志不清的时候,他就要说:“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那时候两个人都在思维滞涩,意识混乱的时候。他用这样的混乱带给自己勇气,也用这样的混乱来扰乱周南涛的思维,叫他无法深入思考。
万一他糊里糊涂就答应了呢?
计划一开始是十分顺利的。他们一起从宿舍出发,叶循叫好的出租车已经等在学校大门外了。
他们将要出宿舍楼门的时候,周南涛的手机响起来。周南涛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把电话接起来。
叶循两手插兜,靠在栏杆上等他。他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周南涛的父母打来的,忽然叫他回家什么的——他连在游乐场表白的玫瑰花都订好了!
“你说你在哪?”周南涛一脸不可置信地问。
叶循隐隐感到烦躁,总觉得有事情不太妙的样子。他悄悄瞄了一眼周南涛,看到对方的神色很不好。
“你不要和我开玩笑。”周南涛说。
电话对面是唐远风。“我当然没有开玩笑,我就在你宿舍楼下。你在宿舍还是在家?”他说。
周南涛三步并两步跨下最后一段楼梯,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破旧铁门。
门外确实站着一个人,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周南涛感到头皮发麻,无话可说。
“你来干什么?”
唐远风理所当然道:“我都到这儿了,当然是来看你。”
“……”周南涛说不上话,“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唐远风苦笑了一下,但只是一闪而逝:“如果我和你说了,你会让我来吗?”
周南涛努力心平气和道:“你没必要来,这么远的路。坐火车还是汽车?学校不补课吗?你爸妈不担心你吗?”
“别提那些。”唐远风说,“你突然就走了,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比较好,我不喜欢搞到最后都不明不白。”
周南涛头痛至极,果然还是要说。他千方百计逃避,他想装作不知道,胡乱维系着这段友谊,但唐远风就算是跨了市也要跑来说!
“那还是别说了。”周南涛说,“你不应该来的,跑一趟这么辛苦,也没有意义。”
“周南涛!”唐远风有些愠怒,“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周南涛皱紧眉头:“我不是不想见你,我今天约了别人,你这样突然来找我,叫我怎么办?”
“你约谁了,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周南涛说。
“约了我。”叶循慢悠悠地从后面走过来,“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