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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 春华宫。
    “什么?你是说当初鼎宵尊主陨落, 也和那姓叶的有关系?”
    辜雪存点了点头:“鼎宵尊主虽为道修, 但却并不通丹道, 九转天升丹的丹方已经失传数千年,百年前却偏偏在他师弟紫平剑君迟迟不得突破、阳寿将近的时候, 让他得了去,姑姑自已想想,难道不觉得太巧了吗。”
    辜清芳听了他的话,沉吟片刻,道:“这关窍我以前竟未曾想到过,现在你一说, 确实有些蹊跷。丹方失传千年,若说修真界有谁能将如此神药的丹方复原,恐怕也非济苦山莫属。只是, 若叶笑的确就是将丹方透露给鼎宵的人, 那他……岂不是……”
    “姑姑猜得不错,所以焚烛被路决凌擒住后,叶一峤才会领了他祖父的命, 不惜亲自出手,也要将阴蛟从阿决手中劫回去;所以他们才怕事情败露,想到用堕魂花清理我和阿决的神魂,想要洗去这段记忆。”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 当时阿决的心魔已经十分暴烈难制, 堕魂花能乱人心智, 当年阿决身中花毒后,不但没有乖乖让他清理神魂,他的心魔倒是完全失去压制、彻底失控,这才叫叶一峤丢了性命。”
    “从十五年前叶笑与阿决交手时泄露的威压看,恐怕那时……他便已突破大乘期且时日不短了。叶笑活得太久太久,本来早应气数已尽,所以才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利用凡世气运培植劫心莲、炼制金劫还阳丹,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一次又一次的逆天改命、延长阳寿。如今,阴蛟已经回到了他手里,他多年不曾突破,我不信他会放弃九转天升丹这个机会。“
    “他一定还会继续帮助阴蛟化龙,因为……他要阴蛟化龙的角给他做天升丹的药引。”
    辜清芳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喃喃道:“难怪……难怪……”
    “难怪你二十三岁那年秘境大比,济苦山一个门下弟子也没送来;难怪当初夜山神女大婚,十七回来告诉我说龙君席上被下了抑制灵力运转的药,焚烛的蛟毒虽然烈性,却只能影响人修,奈何不了有真龙之身的夜山白龙,必是有精通药理之人在他背后相助……”
    “难怪……十五年前,我与元平真人得了你的信,知道了他才是害了路决凌与你性命的背后黑手,我们与他撕破脸后,他这些年行事不仅不收敛,更是再没有一丝一毫忌惮了。”
    “我只是没想清楚为何济苦山一群丹修,近年来却不知为什么要对妖修痛下杀手,便是那些连化形都不能的小妖,他们也统统不曾手软,闹得整个修真界这些年来腥风血雨,他如此行事虽是对妖修,但许多人修亦有不少妖修好友,他既肯蛰伏多年,如今为何竟如此暴虐残忍,闹得人心惶惶,难道也不怕犯了众怒吗?”
    辜雪存冷笑道:“只怕是他等得,他的阳寿也等不得了,诛杀妖修虽然对他们没什么作用,但妖族的内丹血肉却能助焚烛迅速提升修为,腾云化龙。”
    姑侄二人正在商讨着,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小小的白色人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个扎着双丫髻一身白色小袄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一张小脸白生生圆鼓鼓,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此刻红彤彤的,正包着一团即将决堤的眼泪,她怀里抱着一只浑身被鲜血浸透、已经奄奄一息的白鹤。
    她抱着白鹤冲到辜雪存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豆大的眼泪就开始扑簌簌往下掉:“阿雪……你帮帮他呜呜呜呜呜……”
    辜雪存眉头一蹙,低声道:“啸月,你先别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辜清芳听了他俩的对话愣在了原地,惊讶道:“什么?这是啸月??”
    小姑娘哭的打嗝,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的回答:“小白在南疆被坏人抓住了呜呜呜……小白飞了好远来找啸月呜呜呜呜呜……可是啸月救不了小白……呜呜呜小白要死掉了呜呜呜呜阿雪你救救小白呜呜呜……”
    辜雪存听了她的话,这才隐约想起在广陵时,啸月拒绝了自己带它回北海和冰原的提议、告诉他,她在南疆交了一个好朋友这件事来。
    他低头看了看那只脖颈已经无力垂下的白鹤:“小白……就是当时你在南疆交的朋友吗?”
    啸月点头如捣蒜。
    南疆……
    辜雪存转头看了看辜清芳,她此刻倒没来得及继续惊讶啸月化形这件事了,只喃喃道:“我原本听闻南疆的妖修因有夜山龙君护着,还能保得一条命在,那些在中原的和游历人间的早被抓的一个不剩,不想如今他们竟连夜山白龙和玉氏神女的面子也不顾了,这是真的要撕破脸了啊……”
    辜雪存从小心翼翼的把白鹤递过来的啸月手里,接过了那只已经被鲜血染得完全看不出满身雪白翎羽本来颜色的白鹤,压根儿没顾及它浑身的血浸湿了自己的衣袍。
    他把白鹤放在了自己膝上,抬手凝聚了灵力便缓缓地开始为它疗伤。
    也算这只叫做“小白”的鹤十分命大,辜雪存的风系灵力正好和属于飞禽类妖兽的灵力同出一系,半柱□□夫过去,它身上的伤口果然渐渐地止住了血。
    辜雪存见状这才收回掐印的手,白鹤的一只翅膀却微微的抬了一抬,但还没有一息功夫又很快的耷拉了下去。
    一个少年虚弱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夜山……夜山……救……”
    辜雪存心中猛地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低头果然见到是那只正半睁开眼睛的白鹤在和他说什么话。
    “你说什么,夜山怎么了?”辜雪存一字一顿道,“你现在已经没危险了,这里是北海春华宫,你飞到北海了。慢慢说,夜山怎么了?”
    白鹤听到北海春华宫几个字,眼睛睁得稍微大了些,他似乎努力的在看清眼前这个人族青年究竟是谁,是不是那些喊打喊杀、要他的性命的丹修和剑修。
    辜雪存看出他仍然有些不安,沉声道:“我是啸月的主人,北海春华宫的少宫主,我不会害你,你告诉我刚才你想说什么?”
    白鹤有些茫然的眼神最终停在了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啸月身上,他眼神在小姑娘身上停了停,似乎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确脱离了危险。
    “济苦山……太上长老……凌微剑庄……攻上夜山……死了……好多……死了好多……”
    少年的声音微弱的几乎难以听清,然而辜雪存五感敏锐,一个字也不曾错漏,他瞳孔猛然放大:“你说他们攻上哪里了?谁死了?”
    白鹤似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半天才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回答:“死了……白龙……死了好多……白龙……好多……妖族……他们……要上……山巅……”
    辜雪存心里咯噔一声——
    遭了,长晏。
    辜清芳的声音带着一股盛怒之下难以抑制的颤抖:“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凌礼南又跟着搅和什么?姓叶的不是只要妖丹吗,他们攻上夜山干什么?难道……”
    辜雪存阖了阖目,猛地睁开眼,把那只白鹤交给啸月,沉声道:“姑姑,事不宜迟,通知司明和重幽、连同天山狼族的长老,若去的迟了,不仅长晏和神女性命堪忧,恐怕就连山巅的寒潭芥子也要生变。”
    辜清芳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我知道,还有……将此事即刻通知紫霄派、刀佛梵境和其他各大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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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山,山巅行宫。
    又是一年好春,夜山上的玉兰花和之前的无数个春天那样盛开着。
    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与之前的满山花香相比,此刻的空气中还夹杂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几尾白龙的尸体凌乱的堆叠在玉兰树下,一条红色巨蛟正用蛟吻咬开他们的腹腔,连肉带血的叼出他们的妖丹,仰头一口咽下。
    旁边跟着几个剑修和一个褐衣少年修士,那褐衣的看他吞下几尾白龙的妖丹,神色不经意间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嫌恶。
    几个剑修中为首的那个眉目清俊的青年却关切的问道:“阿烛,一次吃这么多下去你没问题吗?要不慢点吧?”
    巨蛟却没有回答他,它吞下最后一颗妖丹,浑身妖光大盛,玉兰树下狂风骤作,巨蛟浑身突然开始猛烈的抽搐了起来,他巨大的蛟尾用力的击打在地面上,雪花样的暗红色龙鳞从他身上一片片剥落下来,如同下雨也似落在地上。
    青年骇道:“阿烛,你怎么了!?”
    原本晴朗无云的夜空中忽然黑云密布,电闪雷鸣。
    叶笑面色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眉间露出三分喜色:“他要化龙了。”
    巨蛟窜上天穹,在天空中来回翻滚了几圈,窜进那些看起来就十分骇人的雷云里穿梭来回,没有一点畏惧他们的意思。
    风雨来的更加猛烈,那只巨蛟身上的鳞片也终于全部完成了替换,从之前那种妖异的暗红蜕变成了如血一样的殷红色,每一片都泛着光滑而坚硬的寒光。
    那是龙鳞。
    龙鳞蜕完,他蛟首上那原本有些滑稽的、只冒出了一点的、不完整的角也开始一点点变长、暴长起来,变得宛如真正的龙族那样——华丽而形状漂亮。
    天空中的雷云终于渐渐退去,红龙在空中畅快来回翻滚了几圈,终于朝着玉兰树下的青年剑修和褐衣少年俯冲了下来。
    青年剑修脸上的笑意才刚刚出现,便凝固住在了原地——
    一柄剑,一柄银色的剑。
    长剑洞穿了那尾正朝他欢快飞来的红龙的颈部。
    “噗”的一声闷响,红龙的被银色长剑贯穿,狠狠的钉在了青年剑修他们站着的那株玉兰树下,它的身体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红龙巨大的龙身因为七寸被那柄银色长剑死死钉住动弹不得,只是无力的抽搐着,尾部来回拍击在玉兰树的树干上,打的那棵玉兰树连树根都拔地而出,歪七扭八的倒在一边。
    青年剑修的大脑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间他完全无法反应过来自己的眼前发生了什么。
    褐衣少年抬步不紧不慢的走到那已经渐渐不再挣扎、失去生气的红龙面前,抬手握住那柄因为巨龙的挣扎轻轻摇晃着的剑,猛地一下拔了出来。
    “嗤”的一声,粘稠而殷红的龙血从剑拔出的地方喷涌而出。
    叶笑看着那柄一丝血迹也没沾上、仍然泛着雪亮寒光的银色长剑,转头对他笑道:“凌三公子,你父亲说这把是你们凌微剑庄的传家宝剑,上古时期曾屠过龙的,果然名不虚传,是把了得的好剑。”
    凌世奕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他肩膀微微颤抖着,不可置信的、直愣愣的的看着已经一动不动了的焚烛,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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