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来的声音吓得我仓皇的站起来,就好似做了小偷,马上要被回家的主人逮住。我紧张的四处乱看,寻找哪个地方好容我藏一藏。但,我还没有找到好去处,金童的室友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我如惊恐之鸟,僵硬地站着,尽量扯出一个算是笑的笑容,尽量不磕磕巴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自然:“你,好。”
金童的室友可比我淡定多了。她只是一瞬的惊讶,并且没有明目张胆的写在她的脸上,而是藏在她的眼神里。她见我对面坦然的坐着金童,继续堆着笑:“你好。我叫凌佳嘉。是金童的室友。”
“你好,我叫云朵。”我的心砰砰跳,就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小朋友。倒不是凌佳嘉长得有多凶神恶煞,而是,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明显的不屑。虽然只有那一瞬的一瞬,但是我感觉到了。在她正高兴地拧着东西准备进来向金童展示时,却看到误闯领地的我,她的眼里是来不及收起来的高高在上的鄙视。我的手指有些尴尬的搅在一起,好在我把它们藏在了背后。
这样冰点的气氛不过一瞬,凌佳嘉就主动地走过来,将她大包小包的零食往台上一放,背对着我们,口里依旧是那动人的声音:“金童,她是你朋友吗?”
金童还来不及发声,我便无缝连接答来:“不是,我是2班的。只是。”我瞟了下金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会出现在这个特殊的地方。
垂头的金童平淡着:“她帮了我一个小忙,我请她来吃泡面。”
“泡面?”凌佳嘉虽然背对着我,但是我能想象的到她那嘲笑的嘴角。
的确,她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我是底在尘埃里的人。泡面,更适合我的身份。我的手有些难受的握成拳头。或许,金童也是这么认为的,才会提出这么个奇怪的邀约。但是,我没有看她的勇气。因为,我没有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的高人一等。就连笑,也只是单纯的笑,不夹杂任何其他的情愫。
“我觉得很好吃。云朵煮的很好吃。”金童的声音就和她的笑一样,真的就是真的。
内心的小纠结因金童的坦率而化为乌有。我向她看去,的确看到的是一个笑得真诚的金童。我想,这顿泡面,廉价但不卑微。
凌佳嘉转了身,手里拿着两张光盘:“噔噔噔,这是我哥寄给我的。他说很好看。我想着你在寝室可能无聊,就带来给你看。”
金童将温柔的目光转向凌佳嘉,说话的声音也是那么的温柔:“谢谢。”
虽然金童对人一视同仁的温柔,但是这个“谢谢”我却总觉得没有她说给我的那两个分量重。我有些小小期待的看向金童,她的嘴角弯弯,我却觉得没有对我那么真。这是我多想了,还是金童对待凌佳嘉与我,有所区别。我的心里有些小小的悸动。
我这么大只在厨房里站着,凌佳嘉也不好赶我走:“云朵,一起看吗?”
但是不用凌佳嘉可以提醒,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毕竟,只是她的底盘。但是这一次,还没有轮到我开口,金童就抢先了:“这么好的东西,大家一起看吧。也不枉你远在美国的哥哥,辛劳一番。”金童都开口了,凌佳嘉不好催促,我也不好矫情,便开启了看电影之旅。
凌佳嘉负责准备,金童则将零食摆好,而我,主动提议收拾厨房。因为我凭直接感知,这俩大小姐,不下厨房,应该不会洗碗。既然一切有我开始,便由我结束好了。
收拾好厨房,我出来时发现她俩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而对面是一块幕布。凌佳嘉为了显示她的热情好客,主动提议着:“云朵,快坐我边上。”
我则识相的往金童旁边坐下:“我就坐着里好了。”要不是不想和我近距离接触,凌佳嘉也不会选择离我最远的位置。金童坐在我和凌佳嘉中间,成了最好的屏障,也化解了我不少的不适。我目不斜视的锁定屏幕,双脚并拢,双手乖乖的放在膝盖上,静止不动,希望在这微微浮动的空气里尽量充当好一个透明物。
随着时间的推进,电影开始了,我懵了,彻彻底底的懵了。不是因为电影少儿不宜,而是电影是无字幕原声版。成串的英语从我的左耳进,破碎不堪的从我的右耳出。认真的看着画面上跃动的人物,我总会用余光锁定离我不过十步远的门,真有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虽然我的内心是崩溃的,但是别人的盛情邀约,我不好哭丧个脸,只能保持着自己僵硬的脸,不漏出破绽,免得被凌佳嘉更瞧不起。但是凌佳嘉并不是个善茬,她总会直接截取原文和金童交流。我有一种重新回到高三课堂,还是英语课堂的恐怖。我慢慢的吞咽着,希望凌佳嘉忘了我,忘了我,我只个假人。
“云朵,你觉得呢?”但是,很明显,凌佳嘉不打算忘了我。
我“呃”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接她的话,如何接她的话,就像被人推到了天台边,冷风嗖嗖的刮着,我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云朵应该和我一样这么认为吧。”金童微微侧着脸,当好挡住了凌佳嘉。
看到金童嘴角的笑意,我的心安宁了很多,立马顺着台阶往下走:“嗯,和你一样。”凌佳嘉不再作声。虽是个明面上的谎,但说的我有些痛快。当我再看向幕布时,不管上面演的是什么,说的是什么,又何必在意。我僵硬的四肢总算是松了,背也有微微塌陷。但身边坐着一个有山一般的人,我有些肆意又何妨。
电影一完,我就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今天谢谢你们了。这么晚了,我回寝室了。”
正待我抬脚时,金童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送你。”我本想习惯性的拒绝,但是瞟到凌佳嘉眼角的轻蔑,我收回了决定,啥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直到走出a栋,我和金童才打开了话匣子。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电影是原文版。”金童的第一句话便是道歉。
我摇摇头:“没关系,是我自己英语太差了。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部电影,我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金童的步子放慢了:“是讲一位单亲父亲,如何在困境中逆袭成长的故事。”
两个小时的电影,我全程靠猜,也猜的七七八八:“哦。看到他们无家可归,为生活落泪,心里真有些难受。”如果不是被院长奶奶收留,我们的命运只会比他们更惨。
抬起头,遥遥的注视着缀着星子的夜空,我在心底再一次向远在天堂的院长奶奶说一声:谢谢。谢谢您这么多年的呵护,谢谢您百般周全的为我们考虑,谢谢您让我们感受到了有家人的幸福。正如汪玲说的那样:“奶奶就是我们的奶奶。”只是院长奶奶走得太快了,不能看到我们展翅高飞,自由翱翔的景象。
“你在想什么?”金童也望向了星空。
我心门里面的东西自然不会告诉她,但又不想对她撒谎:“在想家人。”这个答案,再恰当不过。都说记挂的人离去,会飞到天上变成一颗星星,继续守护自己。不知道这万千星子里,哪一颗,是院长奶奶?
金童回了句:“真好。”简单的两个字,我却听出了一丝羡慕、几分委屈。
我悄悄地用余光看向金童,这个天上的太阳,怎么会有阴郁的一面。她的下颌微微上扬,和我一样注视着遥远的星空,她高挺的鼻子,颤动的睫毛,以及随风飘动的青丝,让我觉得她有些寂寞。可能正如东坡居士说的那样“高处不胜寒”吧。
夜风有些凉意,我不善言辞,干脆让自己浸没在这安静的氛围里。但是,金童有些孤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爷爷和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不知道长辈的爱是什么?一天只知道学,小时候学舞蹈,学钢琴,学背诗,学写字,学画画,学滑雪。。。我跳了一级又一级,却总有人在等待取笑我的江郎才尽。”金童温柔的声音在静默的夜里,显得更加无助。
高高在上的人,好似一棵被拔苗助长的秧苗,在田地里太出众了,不仅被其他秧苗嘀咕,还得一个人忍受狂风暴雨,无人分忧,无人关切。再笔直的枝干总有一天会被抗的累弯了腰。
我眼前的这颗小秧苗,不要看长得高高的,却真的有些可怜。就像汪玲,我们四个之中笑得最灿烂的人,总是背对着我们做穿刺,她的泪水浸湿了枕头,她的手被咬的青红交加。
垂直放在身边的手,我想动一动,就像我平时抚摸痛迷糊的汪玲一样,摸摸她,不管有用没用,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但是我始终没有伸得出手,不仅仅是身高问题,更是越界问题。现在唯一能做的,我只能绞尽脑汁好好安慰她:“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她们的期待,我们没必要买单。倒是我们的生活,得自己想清楚了过。”就像张晓月曾问过我:真的走这么远?是的,走远点,很多人,不用刻意就会疏远.;很多事,不用担心发生后果。
我们彼此静默了一分多钟,金童今天第三次开口:“谢谢。”
我竖着耳朵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金童对我的“谢谢”,是比给凌佳嘉的更加郑重。我的心里有些窃喜,不为别的,只为金童对我特别的意味。
凌家车里:
“嗯,我爸让我回去陪她,说是难得的机会,这叫风雨同舟,更能显得我弥足珍贵。嗯,对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没办法,我现在还没有财政大权,等我以后有能力了,就不用听我爸的,自己想干嘛干嘛,不想干嘛,绝不干嘛。是了嘛。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累。明明就是关系户,还非得展示出自己一副众生平等的姿态。啧啧啧,真是太会装了。明明说过自己不在意那些虚名,但是,又要去争。真是人前人后两个模样。还好我和她分房睡,不然,一想到睁眼就能看到她,我连睡意都没有了。我怎么知道,她家的事,可乱了。就说她那个弟弟,是谁生的,都是个谜。呵呵,是呀,豪门故事多,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演不出。嗯嗯,说出来比电视还精彩。哈哈,你太幽默了。。。”凌佳嘉在自己车里,肆无忌惮的和朋友畅聊着。司机把车开往d大。
金童的日记节选:
我原以为和她并不会有什么交集,但是我们还是碰上了。既然碰上了,就缠上吧。和她在一起,很多事并不是我能预想的,很多事是我或大或小的念头,就像小小的泡面,我爸不准吃,十六年来,我没吃过。倒是买了一大堆放寝室,可惜没有兴致。直到看到她,我想试一试。结果很不错。可惜,凌佳嘉突然回来了。一场电影,让我知道凌佳嘉对她的不善。动物守卫自己的领地,人也不例外。虽然和凌佳嘉相处的时间更长,但我更喜欢和她待在一起。谁叫她是一朵飘在天上的云,自由自在,让我不禁神往,也不禁多说了些唐突的话,但,我对她的谢谢,是真的谢谢。谢她的出现,谢她的偶遇,谢她的举手之劳,谢她的静心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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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大,云朵也不怕金童的手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