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飞深吸一口气,把那个人从脑海里赶开。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岩石的顶端。通往外面的路早已经被震下的石头毁坏殆尽,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带卢九月从这里走出去。
溶洞曲折幽深,不见天日。微弱的灯光下,不时有老鼠从岩缝里惊起,骨碌碌爬起来,像碎裂滚落的石头一样跑向暗处。
还好,都只是老鼠而已。
这个溶洞是个已经丧失了生气的死洞。里面光秃秃的,没有食物,流水也几近干涸,养不住大型生物。这也是陆志飞选择从这里走的原因。路虽然很不好走,还得时时防备头顶掉落的石头,但跟那条盘山公路相比,还是安全了许多。
毕竟,一条严重损毁塌陷的公路、上面还覆盖着又厚又滑的积雪,以及山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出来的野兽,加起来是件很要命的事。
为了吸引游客,溶洞的路刻意设计得悠长曲折。搁在以前是风景,这个时候走起来就特别折磨人,尤其中间有几段,坍塌的石头几乎把路堵死,陆志飞费了很大力气,才和卢九月从里面穿过去。
卢九月被她哥牵着,跌跌撞撞走得出了汗。一个多小时后,小路才逐渐开阔,雪光通过洞口照进来。陆志飞把火把熄灭,藏到了旁边的石缝里,解下一把长斧握在手里,和卢九月一前一后走出了巨大的山洞。
积雪在洞口处形成一个半人高的缓坡,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来观察洞外的情形。卢九月趴在洞口的雪堆往外望,就见远近都是树。风吹过黑色的树林,树们发出悠长的吱嘎声。不时有雪压断枯枝,摔在地上噼啪作响。
洞旁本来有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刻着景区名称,现在也被积雪覆盖得严严实实。
陆志飞从洞里出来,顺着谷底往外走,一路小心观察雪地上的痕迹。一般的小型动物,像麂子、鬣狗、獾猪之类的并不需要警惕,需要警惕的是成群的狼、大型动物、流窜进来的丧尸或人,尤其是人。幸而他们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什么奇怪的足迹。
陆志飞暗暗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他们住的坪子暂时是安全的。
他们继续前行时,陆志飞把周围的标志指给卢九月看,天阴沉沉的,像一口灰色的锅扣在头顶,很可能还要下雪。大风雪的天气里,野外非常容易迷失方向,一旦找不到栖身之地,就会被冻死在雪地里。
他们尽量挑平坦的地方走,中途坐下来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一直到远远望到山坡下的出口,陆志飞才停下来,指着前面说:“你每次到这里就可以了。别过去。”
前方是个小镇。积雪下的房屋破旧坍塌,几根电线杆七歪八扭地竖着。
卢九月踮起脚眺望了一下,问:“现在那里有人吗?”
“不知道,”陆志飞说:“上次来还没有人。”
上次他出来时,顺便在镇子里搜索了一通,运气很好,在一间房屋的床下找到了半纸箱食盐。虽然离开时遇到了几个流窜到这里的丧尸,打斗中差点受伤感染,但跟珍贵的食盐比起来真算不了什么。
那些结成块的盐,能让他和卢九月用很长时间。寻找食物填饱肚子,是他们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一件事。而另一件重要的事,是寻找那个人。
至于那人是不是还活着,陆志飞并不愿意多想。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感染爆发不久的时候,他疯了似的满城找他。以当时的那种鲁莽,如果不是身边还拖着个九岁小女孩,让他有所顾忌,他可能早就死了。现在的他理智多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带卢九月回到他们所住的那个城市,回他们曾住过的那个家,寻找食物,顺便找他。就算找不到也没什么,寻找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希望。
风渐渐大了,风声从小镇那边来,没什么异常的动静。
陆志飞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他聆听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天,被树枝分隔的天空乌沉沉的,带着一种奇异的亮,像梦里的月光,这意味着大风雪马上要来了。在风雪到来之前,他们必须要尽快穿过溶洞回到住处。
陆志飞提着斧头,示意卢九月紧跟自己,两人往镇里走去。
刚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说:“不对。”
卢九月赶紧把背包里的刀抽出来,左手持刀,右手拿棍,小声问:“怎么了?”
陆志飞没说话,专注听着风中的动静。卢九月也学他的样子侧耳倾听。就听呼啸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地从树林上空刮过,树木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哑声,似乎和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正在这时,风声里忽然隐约传来一声拖得长长的啊,似乎是有人在惨叫。
卢九月浑身一震,陆志飞则一语不发,拉着她飞快跑向树林,翻身跳进几米开外的树后一处雪窝,蹲在里面朝外小心探望。
几分钟过去,人声渐渐近了,有人在哭喊,有人惨叫。陆志飞握紧了斧头,把卢九月的头往下压了压。
镇子这边的雪地里,忽然冲出两个人,朝树林这边跑了过来。跑在后面的似乎是个女人,忽然在雪地里滑倒了,前面的男人停下来,犹豫片刻,转身把她拉起来,两人继续往前飞奔。